小楼里进不去光,或者说是段寒成不想要光进来。
段业林安排了人,定期回来打扫做饭,有人照顾,他才能安心许多,可段寒成却仍旧如此,是颓丧的,无神的。
他坐在客厅,烟灰缸中挤满了烟头。
如果不抽,就会想起元霜,会想起跟元霜的分别,那样只会让他更为难熬。
门被打开了,可元霜进去却需要莫大的勇气。
元霜站在门前,迟迟没有推门进去,而里面的人也没有走出去,或许他们都一样,一样不想面对分别,却又明白,就算不想面对,也始终要踏出这一步。
当初决定放下曾经的伤痛跟段寒成在一起的人是元霜。
现在决定先一步踏出去,跟段寒成告别的人也是元霜。
他们之中,最有勇气的那个实则一直是元霜。
推开了那扇门,里面空空荡荡,如果不踏进去,基本上是感知不到任何人气存在的。
元霜迈步上了台阶,站在门前,里面的窗帘没有拉开,室外的光进不去,段寒成也没有开灯,元霜视线里的是一片无尽的黑暗,她被关在黑暗里度过过很长一段时间。
在狭窄而密闭的空间里,那样的气味是会令人窒息的。
而段寒成为了等她,生生在这样的窒息中,熬了这么多天。
“……寒成?”
元霜试探着叫了一声,步伐跟着走了进去,空荡的房子里回响着她的脚步声,脚下是一双矮跟鞋,敲击在空旷的地面上,回声犹如丧钟,一声声都在提醒段寒成,该起来面对分别了。
这次不再是可以逃避得了的。
是他心软。
才会上了套。
是生在了段家,才会让元霜一次次感到辛苦。
在不合适的状况下,或许分开会让彼此更好过一些。
看到了元霜的上身影,段寒成没有站起来,只是看到她的影子,眼眶便不由湿润了,鼻酸了瞬,强忍着沙哑哽痛的喉咙,启唇唤了元霜的名字,“元霜,我在这儿。”
闻声。
元霜侧眸,循着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
段寒成一动不动,犹如一座被尘封的雕塑坐在沙发上,沙发是纯灰色的,这样的深色压在空间里,也压在了段寒成身上,像是一座大山。
元霜突然走不动了,心底里有个声音在叫嚣。
叫嚣着让她不要去面对这样的段寒成。
可已经走到这里了,再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段寒成不知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能拼命挤出一丝微笑,哪怕是分别,他也不想自己在元霜心里的形象太糟糕,更不想两人都太难堪。
“怎么不来坐?”
段寒成眼眶里红血色很多,分明是一副几天都没睡好的样子。
直到今天元霜要来,却没有将自己打理好,衬衫上褶皱很多,下巴上有些青色的胡茬冒了出来,元霜心脏狠狠一疼,像是被钝器猛地撞了下,敲碎了,可面上却还是要架着温和的笑容走过去。
“你没好好吃饭啊。”
一开口第一句,聊的不是其他,而是他为什么不好好吃饭,为什么要这样一副可怜落拓的样子,他难道不知道,他这个样子会让她多难过吗?
元霜这么一问,有湿润的眼泪往眼眶外翻涌,段寒成忍住了,“先坐,是要不要喝点什么?”
元霜摇头,坐了下来。
段寒成却还是拿了水给她,两只手一个在头,一个在尾。
谁都没有借着这次机会碰触到对方。
同理的。
他们都知道,再也没可能了。
元霜紧紧握着那瓶水,感受着段寒成残留在瓶身上的温度,下次再见,或许就是无法言说的陌生人了。
“路上辛苦了,我本来不打算让你再来一趟的。”段寒成很想要靠元霜近一些,可那样总也显得过于唐突了些,“但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想要再见你一面。”
元霜很想问究竟是怎么回事,话到了唇边却不知要怎么开口了。
这些再问,也是没有意义的。
“之后呢,我们分开之后,你会怎样?”元霜是担心段寒成的,不管他是不是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情,“不用坐牢了,对吗?”
段寒成苦笑。
屋子里实在过于昏暗,段寒成便像是沉进漆黑海底的一尊雕塑,一颦一笑,都是沉溺的,是不被人所在意的,他像是淹没了,坐下去,整个人都是沉重的,浑身笼罩的,只有沉沉死气。
他这样。
让元霜怎么能不担心?
“是不用坐牢了,可我宁愿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