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今楼则扭头望着亭外的风景,一手放在亭栏上,手肘轻搭,持剑的手放松着,骨节匀称。
很好。
一个当事人没有话语权,季今楼应该是不想理我所以装死,现在修为最高的只有我。
我拍板,和蔼可亲地说:“我们是来历练的,不是来吃喝玩乐的。不妨也见见沿途的风景吧。”
“合欢宗和青云谷相隔万里,山水平原千种风情,也间隔了十几个宗门,为什么不去看看,而是要从天边略过呢?”
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们也缓缓露出了钦佩和理解的神色。
“不愧是白露真人,想的就是远!”师姐佩服道,“那我们应该怎么走?这一路便全听你的了!”
我谦逊道:“不必不必,我们便先坐公舟出九重莲,再一路看看便是!历练嘛,图的就是一个变数。”
“呵。”
一声轻飘飘的冷笑随着阴风传来,季今楼头也不回,依然赏景般望着亭外。
“走路吧。”他抬起手腕,下颔搁在了手背上,“不出意外,我们走个两叁年差不多就到了。”
“……”我哈哈一笑,笑容格外灿烂,“如果不出意外,你会在这叁年间出意外。”
7.
气氛好尴尬。
大家都是真传弟子,多少互相认识一点,也知道季今楼和白露那些不得不说的叁两事。
概括起来就是天命之子和恶毒女配的撕逼生涯。
这时候这叁位已经开始纠结起来等会儿白露和季今楼争执起来该如何劝架,万一哪个人撒手不干了也很难再找一个金丹……
不曾想,在白露那般挑衅过后,季今楼竟也不恼,而是全当她不存在。
大家基本上都是叁百多岁的人了,自然清楚比互怼更可怕的是无视,一颗心提得更高了。
白露真人她两眼一眯,眼神冷厉地刺向季今楼,唇角微抿——
下一秒,她粲然欢笑:“说不出来话了吧?”
“哈哈!菜鸡!”
8.
每一个和天命之子对着干的反派都要有一个强大的内心,及时给自己精神奖励,这样才会越挫越勇。
一个良好的心态是怎么来的?
跟别人对线,如果对方不回你了,那就是他哑口无言,你赢了;如果对方不依不饶,那就是他急了,你赢了;如果对方据理力争,那你就是他胡言乱语,你又赢了。
如此,嘴炮我最强。
9.
公共交通有多便宜?
一灵石随便走,爱坐到哪坐到哪。非常适合已经破产了的我。
那两位辟谷的师姐我给她们偷偷取了外号,一个叫翠兰一个叫菜菜,没什么缘由,主要是我高兴以及我人挺贱。
翠兰是一个元婴真君的小弟子,贼有钱,方才也是她提出坐方舟的,这会儿上了小船好奇地张望:“我还是第一次坐这公船呢。”
“那是你有钱,羡慕,我们剑修就穷死。”
菜菜很捧场,辟谷初期的修为,一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摆烂人,菜菜,大佬捞捞”的气息。
翠兰腼腆笑笑:“还好啦,我平时坐惯了方舟,也算是没什么见识吧。”
剑修都穷已经是修真界通识了,季今楼有没有钱我倒是不知道,但是我很在意这个娄续。
嗯,想搭讪。
船舱一个萝卜一个坑,我在最前面,季今楼在最后面,娄续就坐季今楼前边儿,因此我去找娄续的时候还要起身往后走。
我顺带着瞄了一眼季今楼。
他分明用余光注意到了我,更注意到我朝后面走来。
季今楼一声不吭,肩线绷直,指节微屈,墨色若漆的眼瞳直勾勾地转向我。
我当时就一个大问号,神经病,瞅你爹呢瞅瞅瞅,跟赵绯告完状了是吧,牛逼了是吧。
我一不留神多给了他一点脸色,失误失误。
我立刻开口截胡,省得他叽叽歪歪,但是这会儿我是看着娄续的。我笑道:“你们剑修真的都很穷么?”
季今楼:“……”
半晌,娄续回神,意识到我是在跟他对话。
“我,尚可。辟谷前温饱尚足。”
他肤白生辉,冰骨玉肌,话语清亮却稳重:“季师兄也是剑修……为何不问问?”
——
赵绯踏入无相峰,规规矩矩地步行上山,停在了花水榭前。他俯身作揖,拜了拜这山主:“弟子赵绯,拜见扶贺真君。”
片刻后,禁制慢悠悠地开了个口子,放赵绯进去了。
赵绯在正殿里见到了靠着贵妃椅休憩的扶贺真君,正欲再拜会,耳边便传来徐徐的一声“坐”。
“怜真的大徒弟……”扶贺悠然,“怎么有空来见我这个老不死?”
这话说的有些刁难了,赵绯却宠辱不惊地微笑着道歉:“早该见您的,今日来是我怠慢。”
扶贺笑了声。
他道:“你给我送的那些礼,有些厚了。”
赵绯:“聊表心意。”
“哦……你是不是觉得我……”扶贺眯着眼睛,狐狸眼似笑非笑,语似咏叹,“——伸手不打笑脸人啊。”
赵绯客客气气:“不敢揣摩真君。”
扶贺当即笑得指尖颤抖,扶着扶手歪着身子,松垮的衣领沿着肩膀滑落,锁骨精致。他的头发更是随意披散,连个小辫子也不曾费功夫:
“真君就罢了吧,你也有本事当个真君,到时候多尴尬。”
“至于白露跟你的事——我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