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滚快滚,再不滚留下来干活!”老杨扯了一把呆愣的棕毛,用暴躁g国语说, “你理他干啥!”
陆鱼心满意足地完成了早退仪式,跟着明砚开车回明家。
“咦, 这么近?”陆鱼做好了要走很久的准备,却不料没多久就到了, 并不是他所知道的那个别墅区, 而是一个普通的小区。
虽然不是什么老破小, 但也确实很一般, 都算不得豪宅。
陆鱼提着礼物, 心疼地看了一眼熟练按电梯的明砚。没想到明家已经败落至此,连别墅都没了。
家里还算宽敞,一套三室两厅。窗明几净,收拾得非常温馨,沙发上还摆着陆冬冬和沈白水的周边靠枕。门口换鞋凳上罩了手工织的毛线套,套上的图案竟然还是陆冬冬的海王叉,非常可爱,就是总觉得坐上去会扎屁股。
明父坐在沙发上,神色沉静,气质高华,看起来特别像明砚上了年纪的样子。只是坐在一堆q版陆冬冬和沈总靠枕里,有点严肃不起来。
见陆鱼来了,明父客气点头。
明母从厨房门上挂的“沈总金钱雨”半截门帘里内探出头,很是高兴地打招呼:“小陆来了,等一下哦,烤乳鸽马上就好,”
陆鱼放下礼物,撸起袖子往厨房走:“阿姨,我来帮你。”
“不用不用,”明母摆手,“你去跟阿砚玩吧。”
明砚在明父身边坐下,见明父想说话,连忙阻止:“爸,咱们去书房聊。”有些话不适合让陆鱼听。
陆鱼回头看了一眼那似乎有话要聊的父子,没有去沙发区凑热闹,直接钻进了厨房:“阿姨,砚哥跟叔叔有事谈,让我在这里玩吧,我保证不捣乱。”
明母抱怨一句:“这老明真是的,来来,你玩这个。”说着,塞给陆鱼一块发面团,让他坐到旁边小凳子上捏着玩。
陆鱼握着那微凉带粉末的面团,有些愣怔,他小时候也玩过这个。
小时候,陆家父母对他还是很不错的,虽然工作忙时常把他丢给不负责任的保姆,但他们在家的时候对他是跟亲儿子一样的。逢年过节做面食,也会给他一块面团哄他玩。他的童年就是寻常人的童年,是很幸福的。
所以,有了弟弟之后,他才会那么疯狂地叛逆。
如果陆家一开始就把他当个佣人养大,在有了弟弟之后,他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偏偏,他小时候是当少爷养的,有了弟弟之后忽然变成了仆人,怎么都适应不了。
如果不曾得到爱,就不会因失去而疯狂。正因为他得到过,才清楚的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怎么了,”明母见他发呆,仰头问他,“你没玩过这个?”
“小时候玩过,不过有了弟弟之后就没玩过了。”陆鱼说到后面,声音低了下去。
“哎呦,”明母怜爱地望着他,陆家的事她是听说过的,叹气道,“你那个养父母啊,说句不该说的,他们这么做坏良心的呀。”
陆鱼惊奇地抬头,打从他跟陆家闹翻,他从别人口中听到最多的词就是“白眼狼”,还是第一次从长辈嘴里听到说陆家不对的。
“养了孩子又有了自己的小孩,更要对长子的好的,你是给陆家带来福气的。”娇小的明母,小小一只,试图伸手摸摸陆鱼的脑袋,奈何够不到,只能摸摸陆鱼的脸,在他脸上留下两道白印。
“真的吗?”陆鱼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眼睛顿时变得亮晶晶的。
“真的呀,”明母看到那双狗狗眼,笑起来,“我们老家都是这么说的,不会生的人领养了孩子会生了,都是养子带来的福气。要是往后对养子不好,这些福气就会消失,要倒霉遭报应的。”
陆鱼吸了吸鼻子:“阿姨,谢谢你。”
他不是早看透了的陆大鱼,他是刚刚跟家里决裂的陆小鱼,其实心里也有些迷茫的,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太贪心了竟然奢求别人父母对自己好。
“乖乖,阿姨疼你,”明母塞了一只刚炸好的蝴蝶虾给他,“快吃,别让那俩古板看见了。”
陆鱼把虾塞进嘴里,开心地围着明母转来转去:“阿姨我来洗菜吧,我洗得可好了。”前两天砚哥嫌弃他水果洗得不干净,他还特意研究了一下。
“行。”明母没有拒绝,给他一把小青菜去洗。
两人一边洗一边说起今天的直播,明母被逗得哈哈笑:“太好玩了呀,那个孩子也好可爱的,等他出了周边要多给我几个晓得伐。”
“直播效果特别好,今天我们肯定能赚到钱的,到时候让砚哥给您换个大房子。”陆鱼把青菜洗好整整齐齐摆在备菜板上。
“没关系的呀,我觉得现在的房子挺好的,”明母摇头,“我本来就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住大别墅反倒不适应的。”
陆鱼挤挤眼,夸张地说:“哇,阿姨,那你岂不是偶像剧里的那种女主。”
明母嘿嘿笑:“对的呀,明家大少爷当年吃了迷魂汤了,一定要娶我,哈哈哈。”
两人这边哈哈笑,打算吃完饭再去书房谈而一直坐在沙发上的明家父子:“……”
只隔着一道门帘的俩人毫无所觉,还在疯狂说明家少爷们的坏话。
“不过嫁进豪门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人家还是什么百年望族,”说到这个,明母就撇嘴,用蜡笔小新的语气念“百年望族”,阴阳怪气,“阿砚他爷爷奶奶在的时候,我每天好辛苦的,这些厨艺都是结婚之后学的。”
陆鱼不好在这里插话,只是认真听着明母说。
“现在的日子我是蛮开心的,当然,人家大少爷肯定不适应,总想着恢复什么家族荣光,跟反清复明似的。”明母说完,忍不住嘀嘀咕咕地笑。
她其实理解明父的心情,但也心疼儿子。看着明砚为了明家这个大坑放弃梦想,辛辛苦苦赚钱又存不下一个子儿,她就忍不住埋怨明父。
明砚看着父亲越来越黑的脸,起身去提醒那俩人。掀开半截帘,探头笑着问:“聊什么呢?”
陆鱼吓了一跳,脱口而出:“反清复明。”
明砚:“……”
陆鱼干笑两声:“啊哈哈,阿姨对历史很有研究。”
明母跟着点头:“对的呀!”
谈话
饭桌上, 陆鱼吃得很开心。
明母把一整只烤乳鸽都放到陆鱼面前,对其他两人说:“这都是小鱼的,谁都不许动。”然后又端出另一只切好的, 作为公用的菜放在桌子上, 还把第二只乳鸽的一条腿给了陆鱼。
陆鱼第一次在饭桌上得到如此偏爱, 颇有些受宠若惊,都不知道从哪里吃起了。
明砚惊讶于自家母亲被俘获的速度, 才这一会儿的工夫就从“小陆”变成“小鱼”了,简直叹为观止。
明父看得直皱眉,开口问陆鱼:“喝酒吗?”
陆鱼放下手里的鸽子腿, 心里想着是不是老丈人灌酒的环节要来了, 赶紧起身给明父倒酒。
好在明父不喝白酒, 就喝点红酒, 不难对付。
陆鱼殷勤地给开酒、醒酒、斟酒一条龙服务,这些他还是很会的,毕竟陆家也是有钱人家, 这些东西他从小就接触。
明父跟陆鱼碰杯:“这两年多亏你照顾明砚了。”
“可不敢当,是砚哥照顾我,”陆鱼喝了一口, 真诚地说,“我根本不懂管理, 公司全靠砚哥主持大局。要不是砚哥,我跟杨沉两个学技术出身的二愣子, 早被人家坑得血本无归了。”
明父脸色缓和了许多, 他能听得出陆鱼言语中的真心。
见老丈人爱听, 陆鱼便抓住这个点, 滔滔不绝地讲起来:“就说今天吧, 直播结束之后突然有了好多赞助,全公司高层都飘了,只有砚哥最冷静,及时拉了把缰绳,才没让大方向走偏。您是不知道,当时砚哥就淡淡地说‘我说一句’,整个会议室瞬间就安静了,简直太帅了。”
“哇哦。”明母捧场地发出赞叹,明父也听得嘴角上扬。
“这都是明家传承的管理经验,是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能得到砚哥……”陆鱼顿了一下,喝了口酒,“砚哥的帮助,我真是三生有幸。”
明父在他大喘气的时候差点没拿稳酒杯,听完才缓缓喝了一口红酒,什么也没说。
明砚瞥了陆鱼一眼:“吃你的烤乳鸽吧,三条鸽子腿都堵不住你的嘴。”
明母轻轻打了明砚胳膊一下:“不要欺负小鱼。”
陆鱼呲牙笑,塞了一条鸽子腿进嘴里。回家之后的明砚,肉眼可见地放松了许多,说话也随意了起来。这在他看来是如此的新鲜有趣,就着能多吃三碗饭。
吃完饭,明家父子去了书房,陆鱼则继续当丈母娘的小尾巴。
书房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钟表,大到落地的座钟,小到成排的机械手表,细微的“咔哒咔哒”声此起彼伏。墙上挂着一幅颜筋柳骨的大字——立光明身,行磊落事。
明砚见父亲半晌不说话,只得主动开口:“您叫我直播之后回来,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当时叫你回来,是想提醒你,不要因为急于求成,损害陆鱼的利益,”明父叹了口气,“当年人家叫你去帮忙,其实是因为往日的情分在帮你,我们绝不能恩将仇报。”
“我知道,”明砚哑声道,“我不会做这种事的。”
当时他在考虑,如果融资成功就卖掉一部分沉鱼的股权,换一笔钱来缓解明日表业的问题。父亲大概误会他要出卖陆鱼,才会提醒他。
其实不用父亲提醒,他也不会做损害沉鱼的事,当时他犹豫就是不确定融资方是否会损害陆鱼的利益。
“而且,现在直播开局还不错,债务危机兴许有别的办法度过,不一定要青渠资本的投资。西门……赵燕青那个人,利益至上,不能完全信任。”明砚轻咳一声,都怪陆鱼乱给人家取外号,他都快忘记赵燕青的真名了。
“你心里有数就行,”明父顿了一下,有些纠结地说,“今天的直播,我看了。”
明砚移开目光,被父母看到自己直播,就像当众念小作文一样尴尬。
明父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你跟陆鱼,现在是怎么回事?”
直播里两人有些过于亲密了,这已经不是合作伙伴能解释的。明砚自己看不见,看直播的人却看得分明,只要有空陆鱼就会盯着明砚看,眼里的喜欢都要溢出来了。
明砚低头看着脚下的地毯,这地毯也是陆冬冬的周边,海浪翻涌的图案,中间隐藏着一只小小的鱼尾尖。
“情况比较复杂,我还没想好。”
明父不赞同地皱眉:“什么叫没想好,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男子汉大丈夫,行事要光明磊落。你不喜欢人家,就早点说清楚。”
另一边,明母正带着陆鱼参观自己的珍藏品。
精致的小皮箱里,装着各种小玩意儿,都是明砚小时候的东西。手工织的毛线鞋,在国外买的圣诞节小帽子,写着“母亲节送给妈妈”的纸叠玫瑰,蜡笔画的小房子,以及幼儿园的毕业照。
“他从小绘画天赋就特别高的,这是幼儿园的美术课作业,老师让画彩虹和房子,其他小朋友都画一间瓦房后面天边挂一条大彩虹,但你看他画的……”明母拿出那张蜡笔画给陆鱼看,笑得眉眼弯弯,非常骄傲。
小明砚画的,是绸缎一样的彩虹,蜿蜒着穿过云层,云中有棉花糖一样的小房子。整幅画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想象力,灵气透纸而出,色彩的搭配与构图只能用天才来形容。
陆鱼用智脑拍下那张画和幼儿园毕业照,珍藏在相册里。
幼儿园毕业照上的明砚,穿着一身帅气的小西装,冲镜头开心地笑,两只眼睛都弯成了月牙。这颠覆了陆鱼的想象,他以为明砚小时候也是这么酷酷的,会像王子睥睨臣属一样俯视镜头。
“特别甜对不对?”明母怀念地摸摸那可爱的照片,“他小时候明明是个很爱笑的宝贝,不知道为什么越长越像他爸爸,年纪轻轻就变成老头子了呀。”
回去的路上,明砚开车。
两人都有些跑神。明砚心事重重地不说话,陆鱼吃着丈母娘炸的小零食怅然若失,车里只剩下“咔嚓咔嚓”的声音。
半晌,陆鱼忽然开口:“砚哥,求你件事行吗?”
明砚看他一眼:“什么?”
陆鱼吸了吸鼻子低声道:“如果你坚持要跟我离婚……”
明砚心里咯噔一下,握紧了手里的方向盘。
陆鱼抱紧了怀里的零食袋子,下定决心似的说:“能不能让你父母收养我?这样,咱俩离婚不离家,一辈子都不用分开,还能玩骨科1。咱在g国有人脉,看骨科也方便。”
明砚:“???”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