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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1 / 1)

未尽之言里的复杂情绪,别人不懂,沈应却是懂的:“殿下已然殉国一次,仁至义尽。如今天下初定,北上伐异,王乃雄主,而非乱臣。”

花闻远看着他,轻笑:“先生所言,总能解我胸中烦郁。”

沈应围在白色毛毛里,弯起一双桃花眼,像一只狡黠的雪狐狸:“文臣都是很会阿谀逢迎的,书读得越好越会,小生以前好歹也是状元呢。”

花闻远哈哈笑,抬手将掌心捏的小雪箭投向陆鱼,准确砸中了他戴着皮帽子的脑门。

“嘿,你小子。”陆鱼翻身下马,团了雪球去揍花闻远。

花天王就这么跟他二叔,在寒城外打起了雪仗。

沈应新收的小徒弟李林跑过来,塞了个暖手炉给他,脸色有些难看。

“有事吗?”沈应接过手炉。

李林摇头:“学生只是忽然想到,若是寒城不失,罗大胡那怂包也不会狗急跳墙占了湘南。”

听到这话,花闻远停下脚步,手中刚团好的雪球被他捏碎,被陆鱼砸了后背也没反应。

罗大胡原本是在北边混的,因为寒城失守,鞑子时常骚扰边境,这货打不过就掉头跑路,被各路反贼驱赶,没头苍蝇一般扎进了湘南。

先前湘南百姓也有抱怨,若非花闻远当年抗旨不去守边,罗大胡也不会这么快打来。

沈应微微蹙眉,语调严厉地说:“乱世之中,安得万全。寒城若是能守得住,大周就不会覆灭。然,那位陛下,哪里是能守得住寒城的料?”

就算花闻远这种神将镇守,都会被那昏君拖累死。这王朝,无药可医。

李林愣怔半晌,恍然:“是学生着相了。”

花闻远又恢复了神采,转头团了个大的,举着追陆鱼。

正闹着,有信兵来报:“鞑子大将多赫的大军,被徐将军给打散了,现在分成了几股向北逃窜。”

徐将军让信兵过来报信,顺道提醒花闻远小心,叫他尽快与大军会合。

这关外是鞑子的地盘,处处危机,花闻远只带了八百亲兵,是很危险的行为。

花闻远拍拍手里的雪:“知道了。”

他没说“小股贼寇不足为惧”,对待敌人,要永远保持警惕。哪怕是一名孩童,也可能暴起杀人。这是他与鞑子周旋多年得来的经验。

一行人继续向前,未在寒城多作停留,追着大部队的方向而去。

时近傍晚,队伍忽然停驻,前面山林里有动静。

花闻远定睛远眺,瞧见一股奔逃的鞑子士兵,正在劫掠山上的村子。村子里的勇士戴着鹿头帽子,正跟他们拼杀。

“是山上的猎鹿部落。”花闻远说。

鞑子领头的小将骂骂咧咧,很大声地在对猎鹿勇士喊话。

沈应听不懂,问旁边的本地向导:“他们在说什么?”

不等本地人说话,陆鱼便给出了翻译:“他说,低贱的猎鹿人,我是多赫的儿子鲁哈吉,交出财货来不杀你。”

猎鹿人们根本不理他,为首的勇士说:“我们猎鹿人每年只上贡山参,其余不供,你们的王亲口承认的!”

花闻远惊奇道:“二叔,你能听懂?”他在关外待久了,能听懂鞑子的言语,没想到长居中原的花生弥竟然也懂。

陆鱼嘿嘿笑,他其实听不懂,但他知道原著的台词呀。

鲁哈吉才不管什么约定不约定,他们奔逃了几日,已经饿急眼了,冲上去砍杀。兵卒们叫嚣着要杀光村子里的猎鹿人,抢走所有的食物和毛皮。

花闻远不紧不慢地抽出一支红尾羽箭,搭弓。“嗖——”,箭矢穿过丛林,绕过晃眼的桦树,精准射穿了鲁哈吉的后颈。鲜血从前颈喷涌而出,溅了正举刀的猎鹿勇士一脸。

那些人纷纷转过头去,循着箭矢的方向,看到了远处的队伍和刚刚收弓的花闻远。

“这么远的距离,这么密的树林,怎么可能?”猎鹿人们惊呆了,他们常年在山中打猎,最厉害的猎人也射不出这样的箭。

花闻远抬手:“杀。”

这小股的鞑子铁骑,被花闻远的亲兵杀了个片甲不留。

沈应翻过鲁哈吉的脸来看,倒吸一口凉气:“真的是他。”

花闻远踢踢那具尸体:“你认识?”

沈应闭了闭眼,这张脸是他噩梦里的常客:“当年,就是他围困湘南府城。”那时候的鲁哈吉,比现在要老一些,做事也不会这般冲动,很有耐心地围困了沈应七十二日。

花闻远又用力踢了两脚说:“便宜他了,应该也饿他七十二天再杀。”

沈应:“……”

猎鹿人们很是高兴,叽里呱啦地感谢他们的帮助,热情邀请他们去村里喝酒。

这时候,远处忽然传来整齐的马蹄声,众人一惊。抬头看去,却是追击鲁哈吉的徐将军,带着大部队赶了过来。

徐将军看到这里满地狼藉,飞身下马扑到花闻远脚边跪地行礼:“末将来迟。”

猎鹿人很惊讶,为首的年长者问:“你就是花天王?”

花闻远也很意外,这些常年生活在山林里的猎人,竟然也知道他的名号。在得到肯定回答后,那些戴着鹿头帽的人们特别高兴。他们是听说过江州花天王的,那些鞑子别的都不放在眼里,唯独害怕那个花天王。

他们一行人收到了猎鹿族热情的款待。族长代表族人们,向花闻远献上一盘上好的野山参,表示如果花闻远能把鞑子赶出去,他们便是花闻远的臣民。

这些人世代住在山上,打猎挖参为生,不属于任何王朝。他们不愿臣服鞑子,且武力强,便每年上贡一批山参换取安宁。

他们住在木屋里,屋子地下烧着火,平日就在木地板上铺一层软垫兽皮睡觉,十分暖和安逸。

徐将军本想请花闻远去大帐休息,看看猎鹿人们温暖的木屋和不断咳嗽的沈大人,老实闭嘴。只说自己等人就驻扎在山下,跟花闻远约定有事点火为号,便退去了山下。

花闻远叫随行的大夫看看那盘品相极佳的山参:“这东西,沈先生可能服用?”

大夫仔细看了,又切了参须品尝,惊喜道:“这山参乃是难得的好物,正合沈大人身体所需。每日煎服少许,可强身健体,用来抵御这关外的风雪再合适不过。”

花闻远当即叫人去煮。

沈应无奈:“臣在江州,也没少喝参汤,不见什么起色的。”

花闻远一意孤行:“这雪山上的参,想来会比江州的好。”

陆鱼撇嘴,跟明砚咬耳朵:“这傻小子,江州的参不也是从关外买来的吗?”

明砚抿唇笑,塞给陆鱼一块烤馒头。

正说着,一身寒气的徐将军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两名穿鱼皮袄子的人。

花闻远眉梢一跳:“采珠人?”

他们是采珠人,住在更远的北方,循着打仗的足迹一路跑到了这里,找到了徐将军的大营。

徐将军介绍:“他们说,要向大王献上忠心,求大王救救他们。”

两名采珠人问看起来颇为年轻的花闻远:“你是比徐将军更高的将军吗?”

徐将军捂脸,他方才忘了告诉采珠人大王的身份了,刚要开口,却见花闻远直接说:“我是花闻远。”

采珠人惊喜非常:“你就是江州花天王?竟然这么年轻!”说罢,跪地叩头,从怀里掏出一方木盒举过头顶。

盒子里,装着三颗硕大滚圆的东珠。

另一名没有举盒子的哭诉:“我们冬日捕鱼,夏日采珠,以此为生。鞑子占了这地,叫我们每年上贡东珠。去岁初春,他们的王出游打猎,忽然想要东珠,逼着我们凿冰下水,死伤无数。我们实在活不下去了,想请殿下收拢我等边陲之民。我等可做内应,必要之时反戈一击。”

采珠人生活在最北边,鞑子现在的地盘夹在花闻远目前所在的位置和采珠人部落之间,确实可以前后夹击。

花闻远抬手,收下了那三颗东珠。

采珠人喜极而泣,再次叩首,跟着徐将军离去,到山下商量具体的配合方法。

等人走了,沈应看着那三颗东珠:“此民心所向矣。”

花闻远拿出一颗,交给沈应,随性道:“分你一颗。”

沈应愣怔片刻,忙推拒:“不可,这东珠……”

陆鱼也是一怔,小声说:“这小子,怎么回事?”偏离剧情了!原著里,可没有分东珠给沈应,这东西他是直接收起来没怎么关注的。

然后,不等陆鱼做出调整,花闻远又扔过来一颗:“二叔,分你一颗。”

陆鱼抬手接住,在指尖转了转,交给了明砚:“你拿着,镶头冠上。”

沈应见状,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东珠在鞑子这里是只有王可以佩戴的东西,不过中原皇室一直有品相更好的南珠可用,花闻远赏他们一颗东珠,也说得过去。

这时候,李林端着煮好的参汤进来,跪坐到沈应面前,将汤碗递过去。

沈应伸手去接,那头李林却没撒手。

沈应一顿:“怎么?”

李林慢慢松手说:“有些烫,老师小心。”

沈应眯起桃花眼,闻闻那参汤的味道,有些犯难,看向花闻远:“臣不想喝,太苦了。”

难得见运筹帷幄的沈状元露出这般表情,花闻远闷笑:“喝吧,大夫说喝这个刚好,接下来的路程可没这样暖和的屋子给你住。”

越往北走越冷,沈应原本就怕因自己拖慢队伍,只能仰头喝了,忍不住抱怨一句:“真苦。”人参的味道,不管吃多少次都无法适应,实在是苦涩太重了。

说完,还转头呸了一口。

花闻远笑他:“怎么跟个小孩似的……”说到一半,他脸色骤变,双目圆睁,一个侧滑过去单手扶住沈应,另一只手“唰”地抽出了腰间的短刀。

呸的那一下,是血沫子!

“嗯?”沈应摸了一下嘴角,茫然地看着满是鲜红的手心,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跪在他面前的李林。

作者有话说:

忍不住想让阿应死前多看点风景,啊啊啊,我怎么一写古代文就刹不住车_(:3」∠)_

救他

门外的侍卫迅速冲进来, 两把大刀架在李林脖子上,将他反剪双手压趴在地。

已经睡下的大夫,只穿着中衣就被拎了过来。见到沈应吐血不止的样子, 他惊得胡子都抖了起来, 哆哆嗦嗦地号了脉, 又赶紧检查了方才喝剩下的汤底。

汤底所剩无几,看不出什么, 但显然不是正常的参汤。大夫略作辨认,快速给沈应扎了两针,叫他把刚才喝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沈应呕了两口血水, 便吐出不出什么了。

大夫怕他再吐下去把血都吐尽了, 赶紧拔了针。

沈应止了吐, 极轻地缓口气, 推推抱着他的花闻远:“殿下移步,莫污了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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