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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峥确实也受了重伤,被依慧一个耳光扇地吐出一口血。但他只是缓缓从小玉身上起来,拿出手绢擦干净嘴角,低声问道:“怎么了?”

依慧咬牙切齿:“你他妈完蛋了我跟你说,你作死为什么要拉上我?我以为你是想到争宠的法子才写信把师傅叫出去的,谁知道你上来就玩那么大的?”

孟峥双目无神,但还是将脸转向依慧的方向。

依慧揉着自己的眉心问道:“你为什么要碰师傅的病人?而且还只是个小孩,我不理解。”

孟峥又躺了下去。

依慧在短暂的沉默后才继续说道:“大哥,军师不在的时候,你就不要制定计划了。没有军师给你划定大方向,你制定的计划简直一览无遗。”

孟峥挠了挠小玉的下巴,冷声警告:“你打了我一巴掌。”

依慧冷笑:“你只会挨更多的打。你的计划有纰漏,师傅很生气,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生气。你在和我们商量之前千万别去师傅那里背你的借口,会出大事。”

依慧忽然意识到她刚才想说的并不是“计划有纰漏”,而是“计划全崩了”,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眉头,试探性地说道:

“那个小孩是叫玄序?玄序没死”

孟峥看不见依慧的表情,敷衍地回答道:“死都死了你管他叫什么。”

依慧咋舌,顺便在心里问候了一下吴虞,麻利地起身把话带到:“师傅让你自己回去。还有我再强调一遍,在和我们商量之前千万不要去背你的借口。”

孟峥枕在小玉的背上,揉着小玉的耳朵:“这耳光我先记下了。”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依慧感到头疼:“我走了。”她又强调了一遍:“你自己,回去。”

孟峥只是冷笑一声,对依慧的方向摆摆手。

依慧想了想,拿出一瓶止血药丢到孟峥身上才离开。

第二天清晨,孟峥扶着小玉走回宗门就看到戴着斗笠的吴虞正靠在门口。

孟峥看出吴虞是在等他,连忙一脸凝重地上前去:“师傅。”

吴虞没有回应,孟峥扶着小玉,攥紧依慧留下的药瓶,他后悔吃了药,或许他不吃这药吴虞会更心疼一些。

孟峥思考片刻后跪倒吴虞面前。

吴虞斗笠上的银链微微转动了一下:“你就是这么替我照顾玄序的?”

孟峥完全忘了依慧的叮嘱,将背地烂熟的稿子一口气吐出:“是我昨天疏忽了,忘了时间,原本是想在山里过夜,但不知为什么遇上妖兽……”

他听见吴虞的笑声,但他听出吴虞几乎是被气笑的,一时间冷汗爬满后背。

“你挨了妖兽一击昏迷,因此不知玄序下落。你是想这么说吗?”

孟峥双手握拳,他忽然想起依慧昨夜在突兀地问完玄序的名字后表现地有些气恼,就像是有苦说不出一般。

吴虞将一颗珠子砸到他脸上,甩手离开:“滚去自己的院子里,等处置。”

孟峥看着滚到地上的引兽丹眼前一黑,他手忙脚乱地捧着珠子起身,但却被门内的禁制弹出数米。

吴虞摘下斗笠,眼下的乌青衬地他原本就鲜少见光的脸惨白:“还不快滚!”

孟峥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吴虞的衣摆消失在转角。

他攥紧引兽丹,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地回到自己的院子,关上门后才忍不住吐出一口黑血。

那个小畜生为什么会被找到?

明明他已经算好了那个小畜生会死在妖兽口中,但那个小畜生为什么会被找到?

孟峥终于没忍住捏碎了引兽丹,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慢慢挪到床上躺下。

眼前逐渐模糊起来,等他意识到的时候枕头已经湿透了,但他懒得动弹。

他这才意识到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可笑。

本来他只是想借着玄序的死创造一个让吴虞对自己感到愧疚的理由;但既然玄序的尸首被发现,而且被吴虞推断出经过,他就已经一败涂地。

就在他准备起身写封绝笔信的时候小玉在门口低吼一声,接着依慧直接推门而入,脸颊因为愤怒而显得鲜红:“你个傻屌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小玉抬头想进门却被依慧一脚踹开,依慧甩上门,一屁股坐到桌前,看见桌上的空酒壶又是气不打一出来:“狗东西!老娘连夜去给你找救兵,你还在这伤春悲秋起来了!下一步是不是要写绝笔信表演个自杀给人看?”

孟峥躺在床上,猝不及防被戳穿心事,双目猩红地看向依慧:“那是我前晚喝的。”

依慧气得拍手:“哦,那你是真的准备写绝笔信喽,记得多写点醋味儿大的,等你嗝屁了师傅没准看见那么酸的东西会多点愧疚。”

孟峥缓缓支起身子。

依慧面无惧色:“能不能沉住气?”她白了孟峥一眼,从袖子里拿出一瓶药,起身走到孟峥床边,在孟峥的凝视下把药塞进孟峥手里:“先把药吃了。”

眼看着孟峥要把瓶子捏碎,依慧索性在孟峥床上坐下,认真地问道:“师兄,其实我一直不理解,你为什么一直把自己放在陪嫁小厮的位置上?装给师傅看吗?”

孟峥分神的瞬间依慧抢过药瓶直接灌进他嘴里,在孟峥动手前紧跟着问道:“还有你矜持个什么啊?每次都是等师傅亲自来这找你,等被翻牌子的时间长了看谁和师傅讲话都像要杀人。”

依慧看见孟峥的手放回身侧,换了个贱兮兮的语气继续问道:“你不会以为自己藏很好吧?”

在孟峥动手的瞬间依慧已经跳到门边,拉开大门,躲在门后看着孟峥手中的剑光射出门外。

孟峥提着一柄墨绿色的长剑从床上起身,看见门外皱着眉头的仪正时满脸的怒意却立刻消散,对依慧苦笑一声:“你等这一刻很久了是吧?”

依慧摇头:“我是希望你揍一下小玉,它咬我裙子。”

孟峥平静地向仪正跪下:“臣,罪加一等。”

依慧眼看着孟峥自刎,看了一眼同样因为孟峥血溅三尺满脸茫然的仪正,连忙甩出袖子里的鲛纱捆住孟峥的脖颈,飞身上前点了孟峥胸口的几处穴位,然后将一枚淡金色的丹药塞进孟峥口中。

仪正这才满脸疑惑地走上前:“你不是说他是内伤吗?”

依慧支着孟峥的上半身忍着没骂街:“您来就来了在门口干什么,您看看,被吓地遗言都没留直接自杀了!方解师兄送我的引命丹只有两颗!”

仪正刚要开口,依慧直接回答道:“还能为什么?您衣裳都沾灰了,陪嫁小厮觉得自己对您大不敬啊!”

孟峥转醒的瞬间就握紧剑,但余光扫到坐在一旁的仪正时却又硬生生忍住怒意,推开依慧,跪到仪正身侧。

依慧深吸一口气,解开孟峥脖子上的鲛纱,又上了一遍药,然后站到仪正面前,瞪着孟峥:“第一,临时起意好过早有预谋;第二,压抑太久难得冲动一次或许情有可原;第三,转移矛盾和制造新矛盾比死磕到底管用;第四发疯之后忏悔比直接忏悔更容易让别人共情;第五,我他妈还是不懂你们这些当船的。”

仪正叹了口气。

依慧指着自己被血染脏的衣裳:“我很喜欢这件,记得赔我。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姐姐,这事再怎么说也是我们师门的事情,有点丢脸。虽然要您受点委屈,但这是您应得的。”依慧甩甩袖子往外走:“孟峥,你个狗东西给我清醒点!你他妈不止是悫君的陪嫁小厮,你他妈也是我们宗的大师兄!别给我丢师傅的脸!”

依慧摔上门后仪正才终于叹了口气,沉声问道:“谁给你的胆子去动吴虞的东西?还是用这种拙劣的手段!”

孟峥俯身叩拜,依然是那句话:“愿以死谢罪。”

“以死谢罪?”仪正冷笑:“寅生,我花了多少年才终于把你送到吴虞眼前,又花了多大功夫才把你送上吴虞的床,你现在跟我说以死谢罪?你是要我永远被成祺踩一头吗?”

孟峥伏在地上,不做回答。

仪正褪下右手腕上的珠串把玩起来,抬起下巴:“正如依慧所说的,还有挽回的余地。你该庆幸诸空青保持着天真的正义感,宁愿自己丹田彻底破裂也要为了保护你和妖兽拼命。”仪正似乎觉得可笑:“玉面罗刹当时在哪里?你昏迷的时候玉面罗刹不可能真的守在山脚。”

孟峥依旧伏在地上,额头紧贴着石砖:“此事与小玉无关。”

“当然和它无关!它一个畜生!没你的授意自然是先去咬杀妖兽的!怎么可能放着到嘴的肉不管!”仪正猛地将手串砸在孟峥头上:“废物!吴虞又怎么会不知道你部族夭折的孩童都有心爱之物陪葬!你这蠢货手段拙劣到连依慧都一眼看穿,却敢对吴虞的东西下死手!还得让老子来给你圆场子!”

仪正深吸一口气才压住怒意:“你起身吧。”

孟峥僵硬地跪直在仪正面前。

仪正冷声说道:“多亏那小子命硬,还傻兮兮地往自己身上揽责,吴虞虽然发怒但到现在还没说什么狠话。你没事杀他干什么?左右一个心智还未成熟且被废了的小子,对谁都没威胁。”

孟峥低头回道:“臣只是觉得他有些不识好歹,平日里对悫君多有妨碍。”

“妨碍?”仪正被气笑了:“妨碍我是假的,妨碍到你才是真的吧?”

孟峥再一次沉默,但忽而反应过来:“玄序……没死?”

“何止没死!还自己抬着黑锅求吴虞来救你!他以为你才是要死的那个!”仪正面色阴沉:“最该死的是那小子天真地要命,刚醒就问吴虞你怎么样了,跪在地上哭地连话都说不清,这样一衬,你简直恶劣到令人发指!要不是依慧连夜让卯月递信过来让我准备,恐怕今天连我都进不了这宗门。”

孟峥的双手垂在身侧,泛白的嘴唇无法控制地发抖。

仪正叹了口气:“你应该多谢依慧,至少你要谢她以整个宗门为重。因此,找机会给给依慧的赏赐只多不少,你没意见吧?”话虽如此,仪正的语气却不容置喙:“别以为我不知道依慧每次推托封赏都是因为有你施压,把你对付同门的功夫多用点在吴虞身上!”

孟峥惶恐,但也只能称是,却听见仪正忽然带着怒意笑道:“陪嫁小厮?”

他抬头时却看见仪正勾手,原本紧闭的房门自动打开,不久后依慧探头进门:“你们商量好了?”

仪正没有转身:“还没,我只是忽然觉得你有句话说得没错。”仪正指着孟峥问道:“他是陪嫁小厮,你是什么?”

依慧皱起眉头,眼中有些嫌弃:“你们当船的能不能正常点?先谈正事不行吗?”

仪正侧过脸:“那你想好怎么收尾了?”

依慧点头:“我会向师傅提议,我和修鹀收养玄序,这样最坏的结果也只是你多给百来年的抚养费。”

仪正松了口气:“那最好的结果呢?”

依慧沉思片刻:“师傅修好他的丹田,我们再把他送给弦玉。您知道的,弦玉不会拒绝这种不谙世事偏偏又自己有一套正义逻辑的小孩。”

仪正冷笑一声,转头看向孟峥:“听见了吗?因为你的愚蠢,所有人都要准备收拾烂摊子。”

孟峥看向依慧的眼神中带着些不解。

依慧只是翻个白眼:“那您继续商量,好了再叫我,我再想想怎么先让玄序同意。”

仪正点头:“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算什么?”

“陪嫁来的管事嬷嬷。”依慧冷笑:“没了我你的陪嫁小厮早在从锦叶衣手里买笔记的时候就被扫地出门了,哪能轮得到他当这个大师兄……我说得直白点,没了我这个家从十二年前大师兄给修鹀下毒的时候就得散。”

仪正猛地起身扇了孟峥一耳光。

依慧嗤笑一声:“悫君,别这样,本来就少根筋,别脑子都打没了。而且大师兄可都是在为您铲除异己,包括这次。”

仪正原本被压抑的怒火又一次涌上心头,沉声问道:“吴虞知道吗?”

“不知道。但师傅每次提起这件事都要问修鹀怎么就粗心把毒错放到药瓶里。”依慧瞥见孟峥看自己的眼神又开始带着杀意,笑了一声:“别这样,师兄,咱们都相爱相杀多久了,我的手段你知道。我和修鹀只要死一个马上你过做的事情就会送到师傅面前。”她眼看孟峥似乎是准备更极端的做法,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勾起:“我们俩要是都嗝屁,不出一个月,和你相关的话本子就会传遍七界,我和修鹀变成鬼也要到处甩卖你的春宫图,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死劫。”

仪正原本胸口被怒气压地有些疼,听到这话却没忍住笑出声,一下子泄了气,但看见双目猩红的孟峥时那口气又提了上来:“蠢货!既然坐上首席何必再苛对同门!他们对我能有什么威胁!”

他发现自己又被关回笼子里。

他感到恐惧,但却连能让他蜷缩起来的角落都没有。

他想躲入黑暗中,但在无数人审视的目光中他无所遁形。

他们说他是叛徒。

他闭上眼睛,但那些目光仿佛是利刃,几乎要刺穿他的皮肤;他捂住耳朵,但那些声音依旧回荡在他的脑海,如同山崩。

那些熟悉和未知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整齐划一地,不间断地怒吼着。

“叛徒!”

他想反驳,但刚想开口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嘴消失了,他用手撕扯着原本是嘴巴的地方,但他却无论如何都撕不开那层皮,而撕不开那层皮肤他就无法发声。于是他只能不停地撕扯着,直到双手鲜血淋漓。

直到他在挣扎时猝不及防地看到头顶的镜子,在那面雪亮的银镜中,一个面目狰狞的怪物在无声嘶吼,似乎要冲破镜子,屠杀一切。

而那个怪物的额头中央,被烙下了“叛徒”二字。

他愣了一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镜中的怪物摸着自己的额头。

他忽然笑了,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流下来。

他不再撕扯自己的嘴,他哭着用指甲生生撕去额头上的烙印。

我不是。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但那句轻微的反驳立刻被排山倒海般的“叛徒”声压下。

他看着手中的皮肉,那两个字已经被血染地面目全非,但他已经觉得那两个字刺眼无比。

玄序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却猝不及防地被一只手拍了额头。

吴虞支着头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怎么睡觉还不老实。”

玄序愣了一下:“吴虞?”

还没等吴虞有所反应,玄序就匆忙问道:“孟峥呢?”

吴虞皱了一下眉头:“别吵吵。他没事。”

玄序松下一口气,这才看见吴虞面色苍白,眼底也乌青一片,一时又不知所措起来。

吴虞戳了戳玄序额头的凹陷处,皱着眉头问道:“刚才怎么一直挠头?都快挠破皮了。”

那个梦玄序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有种沉重的窒息感压迫着他。

吴虞也没有再多问,只是起身向门外走去:“那我去睡会儿,中午饿了自己去厨房找点吃的。”

玄序垂着脑袋跪坐在床上,有些心虚地看着吴虞:“孟峥的伤很重吗?”

吴虞没做回答,直径回到自己床上,但他刚躺下就听见玄序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吴虞在心里叹气,等玄序的裤脚出现在床边后就拉开床幔坐了起来。

玄序似乎没想到吴虞会起来,愣了一下。

吴虞揉了揉眉心:“我躺着的时候别跪我旁边。”他看了一眼玄序,玄序还是只穿着白色的中衣,于是补充道:“特别是别穿白的。”

玄序本来看着想做些什么的,听了吴虞这番话后有些呆滞地站在原地。

吴虞叹了口气:“要么在这快点把话说了,”他皱着眉头拍了拍床:“或者你要上来吗?”

玄序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又立刻黯淡下去。

吴虞闭上眼睛靠在床头。

过了很久玄序才带着哽咽说道:“都怪我。”

吴虞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玄序的话被抽泣冲地断断续续,吴虞听着心烦,但也理解了个大概。

玄序怪自己贪玩跑地太远,错过下山的时机才让孟峥盲了眼睛跟他在山里转;怪自己没有及时发现跟踪的妖兽导致孟峥为了保护他正中一掌,直接被扇出去数米;怪自己自以为是,挑衅妖兽导致妖兽发狂。

吴虞在玄序的哭声里沉默了很久才把帕子怼到玄序脸上:“别嚎了,上来吧。”

玄序只是压着哭,胸前一直在起伏,吴虞拉着他的手把他往床上引:“行了,别哭了,再躺会儿。”

玄序牵着吴虞的手挪上床,小心翼翼地躺到吴虞身侧。

吴虞叹了口气,戳着他的脑门说道:“刚回来还是个小刺鼠呢,现在倒好,长成降龙草了。”

玄序抱着吴虞的胳膊,抽泣声渐渐小了下去,吴虞终于闭上眼睛。

可还没等吴虞安逸多久,玄序忽然小声叫道:“吴虞。”

吴虞没动,隔了一会儿玄序又轻轻叫了一声,等玄序叫到第三声的时候吴虞终于给了他一个脑壳:“讲!”

玄序又沉默了许久,等吴虞平静下来才万般纠结地开口道:“我可能……没法还你所有的药钱和看诊钱了。”

吴虞听出玄序的话到最后还是有些哭腔,终于极不耐烦地睁开眼睛,敷衍地摸了摸玄序的丹田处,漫不经心地问道:“灵海散了?”

玄序刚点头,吴虞就抽出胳膊:“那睡觉吧。”

玄序又等了一会儿,小声问道:“孟峥真的没事吗?”

吴虞再一次睁开眼睛:“他比你强健。还有什么话一起问了。”

玄序再一次沉默。

吴虞翻身把他搂到怀里:“没别的问题就让我睡会儿。”

玄序的脑袋拱进他的胸口,闷闷地问道:“吴虞,我还不上所有药钱了,你不生气吗?”

吴虞立刻拍了他一下:“等我睡醒再和你谈这事。你再说话就滚下去。”

玄序这才放松下来:“好。”他蜷缩在吴虞怀里,小心翼翼地嗅着吴虞身上的药味。

那个噩梦让他感到异常疲惫,虽然模糊不清,但他依旧因为其中的恶意感到心寒。

吴虞的床幔最里头的这层是黑色的纱,但日光透进来洒在被褥上却是一层淡蓝色的微光。

在朦胧的蓝光下吴虞的脸和手显得异常苍白,连嘴唇都没什么血色。

玄序靠在吴虞胸口,只觉得吴虞点头心跳都比常人慢上几分。

但这心跳让他安心。

和吴虞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安心的。

他想起吴虞把他从锦叶衣的店里带出来的那个雨夜。他虽然努力捧着伞,但其实并没有给吴虞挡住多少雨,反而两人都被雨淋湿。

吴虞既没有怪罪他也没有拒绝他略带倔强的示好,却在仪正出现的时候压下伞,把他掩在自己身后。

他一开始以为吴虞是觉得自己会冒犯到仪正,但等见了几次仪正后他又不那么觉得了,因为他确实在冒犯仪正,但吴虞是站在他这边的,他只要不愿意,吴虞甚至会找借口让他离开。

他偶尔会有些恐惧,吴虞和孟峥对他的好似乎是没有条件的,吴虞从未问过他的底细,却给他治手,安排孟峥给他治腿。

他又想起刚到宗门的那晚,他以为那两副碗筷没有自己的,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他还是忍不住感到难受。但那晚他吃上饭了,吴虞喂他也不比喂孟峥敷衍。

那晚给他治好右手后,吴虞虽然径直飞上顶楼,可等玄序爬上楼后却看见吴虞的衣摆一直在墙角处。

玄序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他在无聊饭时候总会想到些不连贯的东西,分神也是常有的事,可像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乱想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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