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还没等他站定,帘子又猛地掀开了,那女郎目中惊怒不定,瞪着奕延。她的美貌在部族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从未有人拒绝她的示爱。这个羯人怎敢如此对她?!
然而奕延又退了一步,用匈奴语低声道:“抱歉,我有心爱之人。”
那女郎倒是能听懂些匈奴语,愣了一下,忍不住追问道:“她有我美吗?!”
“没人比他更美。”
月光明亮,照在那张年轻而英俊的面孔上,灰蓝的眸子几乎变作了深蓝色泽,就像雪山之上的天池湖色。
那女郎愣了一下,心有不甘的追问道:“那你为何还要看我?”
“你在吹簧。乐声让我想起了那人。”奕延的眉眼放松了下来,这一语,近乎温柔。
女郎见过这羯人射雁时的英姿,见过数百兵士起身呼喊他名号的威势,见过他在宴席上酒到杯干,却始终冷漠沉静的模样。偏偏,她未曾见过这样的温柔轻语。
犹豫了片刻,那女郎猛地从腰间抓出了竹簧,塞在了奕延手中:“给你!”
奕延想要推拒,对方却恨恨的说道:“它害我误会!不要它了!”
这摆明了不是定情之物,而是女郎真心想把这竹簧给他。奕延迟疑了一下,对方已经收回了手,像是不怎么甘心,点起脚尖,想要在他面上吻那么一下。
奕延的身手摆在那里,怎么可能让她得逞?看着连颊吻都要躲开的男人,那鲜卑女郎气得狠狠跺了一下脚,也不顾敞开的衣衫,飞也似的离开了营帐。
奕延轻轻叹了口气。对他而言,这样热情的求爱,也是颇为罕见的。但是他想要的,从不是这个。握紧竹簧,他重新回到了营帐。微醺的酒意开始蒸腾,在朦胧之中,他像是听到了一阵乐声,轻快,欢乐,有着无忧无虑的激昂和轻柔温暖的眷恋。他不会弹琴,但是用竹簧,也许能吹出同样的旋律。
握着那小小乐器,他倒头躺在了毛毡之上。
第二日,一行人就离开了拓跋部,返回并州。兵马毕竟不是说动就能动的,还要准备粮草后路,探明敌人虚实。两家约定在半月之后出兵。
昨夜被好好“款待”了一番,然而离开了拓跋部后,骑在马上的张宾,面色就变得严肃了起来:“这伙鲜卑人,恐会成为匈奴之后的大患!”
奕延眉头一皱:“他们数次为朝廷出兵,性情也豪迈好客,似乎没有歹意。”
“歹意?他们只有十万来丁口,确实还生不出歹意。”张宾冷冷一笑,“然而卫操那伙晋人,给了他们足够的野心。你知道吗?他们竟然为拓跋猗迤立了碑。上书‘魏,轩辕之苗裔’。区区蛮夷,也敢以轩辕自居?!”
这话,对于奕延有些刺耳,他毕竟也是胡种。然而张宾的神色却无任何变化,似乎根本没把身边人看成蛮夷。
那一点不适,很快就消退。奕延思索了片刻:“有野心也好,方便驱驰。只要主公始终不曾变弱,那群鲜卑儿就不敢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