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外的走廊下点着盏猩红的宫灯,雪吹进来,没沾着火苗就化成了轻烟,暗红的烛光笼着无数扑飞的雪花。
冰凉的青石栏杆下坐着个裹着白狐裘的盲眼女子。远处守夜的小宫女抬手哈着冷气,偷偷打量这位近日在皇宫里出尽风头的宠妃。说出去怕是要令人惊骇不已,近日在皇宫中风头出尽的宠妃,是个瞎子,神志还不清楚,说白了,这是个傻子。
吓人吧?
淳于嫣额前碎发被雪水打湿,衬着她的脸越发轮廓分明,她起身走到了秋千前,自己坐了上去。
司马绍到的时候,盲眼的女子正在雪中荡着秋千吹笛子,不知吹了多少次的曲子吹得特别好,她仰面望着飞雪,眼前覆了层白纱。
司马绍命人训斥了几句宫女,又屏退了宫人,他走上前去,脱下披风轻轻披在了淳于嫣的身上。
淳于嫣轻轻笑开了,她给司马绍吹笛子。
司马绍望着她,当年江左那桩冤狱早已不为人所提及,先帝驾崩多年,淳于伯一案也早给刘隗翻了,如今只剩下了个这么个痴傻的女子,对着他诉说着江左那段带血的往事。
司马绍没说话,抬手给淳于嫣将吃到嘴中的头发轻轻别到了耳后。
有清凉如水的笛声从宫墙中传出来,很普通的调子,建康城街头巷尾的平头百姓张口都能哼两句的那种。殿外守夜的带刀侍卫心中微微一动,听着熟悉的声音,他不自觉地在心中轻轻哼起来,雪扑簌着落在他身上,他扶着刀纹丝未动。
皇宫的另一头,宫殿中点着极为昂贵的熏香,年轻的华服女子坐在案前看书,闻声往窗外头看了眼,神色淡漠。
陪嫁的侍女上前给她将凉透的茶水换成了新鲜的,起身便去关窗户。
“别关,挺好听的。”庾文君开口唤住了那侍女,她低头浅浅喝了口茶。
那侍女的手微微一僵,回身看向年轻的帝后,忍住了所有的情绪,低声道:“殿下,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庾文君轻摇了下头,抬手轻轻揉了下眉心,半晌她忽然笑了下,“这曲子你我小时候常听,十多年前满大街的人都在传唱这支曲子,据说是洛阳皇城里头传出来的。”
“她吹得也不如何,夜夜吹日日吹,也不知是个什么人物?”
庾文君抬头望着陪她长大的婢女笑,“我倒是觉得她吹得不错。”
婢女听着外头的笛声,闷声道:“这大半夜的,她一人不睡,全后宫陪着她一齐醒着挨冻,真是怕宫里头的人不知道她得意。她怕是不知,这后宫不比外头红尘场,叫的欢,走夜路都容易撞着鬼。”
庾文君摸着书脊轻轻笑了下,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纤细莹白的腕上戴着只精致的金丝镯子,在烛光下瞧去极为荣贵端庄。
她忽然有了个挺有意思的念头。
次日中午,皇帝上朝去了,多日来,年轻的帝后头一回踏入了这位风头无两的宠妃的宫室。
皇后亲自登门拜访,宫殿里原本就不多的下人顿时慌了,皇帝下过死命令,这宫室后宫嫔妃不得踏入一步。
可这趟来得是皇后啊!
庾文君走进去了。
一身皇后服饰的庾文君打量着那位坐在秋千上吹笛子的盲眼女子,久久都没说话。她身后的侍者全都愣住了,一个小宫女甚至手抖将手炉摔在了地上。
淳于嫣吓着了,死死抓着笛子,庾文君往前走了两步,淳于嫣白着脸尖叫了一声,从秋千上摔了下来,一旁的宫人忙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