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量
“徐林!!!!”
我大喊一声,向天井那边奔过去。
阿森那老人痴呆的老爸徐林却毫无知觉,要看刀就要砍阿森媳妇身上了。
我心急如焚,灵机一动,突然想起外公怎么叫他,忍不住又大喊:“大只林!停手啊!”
徐林一刹那停住了,转头看我,说道:“阿雄,这个人闯我屋了,她想偷东西。”
还好他把我当成小时候的外公,我一把夺了他那明晃晃的菜刀,说道:“这是你……你的工人,专门打扫卫生的,你记着点!”
我本想说是儿媳妇,不过想着他只有那十几岁的记性,只能说点简单的,让他容易接受。
他问道:“这工人怎么那么肥,肚又大,生鼓胀啦?”
我哭笑不得,拉扯着他的大手,把他拉回房间,他巨人一般,我实在拉不动,便恼怒地说:“大只林,自己乖乖翻房去!”
没想到徐林乖乖地“哦”一声,转身便回去,他裤子的橡筋松了,走两步便掉下来,露出屁股边缘。
他一走,我便立刻扶起在地上起不来的阿森媳妇,她肚子好大,行动实在不方便。
她皱着眉头苦笑,说:“阿仔,多谢你啊,你毋在那就惨了今日。”
我想把她扶到客厅的摇椅上坐,她摇摇头说:“我不坐这里,我起不来的,我坐饭桌椅就得啦。”
我问道:“林伯伯怎么了,他平时也这样吗?”
坐下后,我看她捂住自己心脏位置,便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她一饮而尽,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今日他没有尿在裤子,我觉得奇怪,问他怎么不痾尿,他便出去痾,谁知道他直接尿在拜神柜,我就闹他两句,他突然就要砍我了,吓死我啦。”
阿森媳妇脸色发青,我害怕她胎儿也受惊,便打开电视,想让她分心一下,别多想。
我走去拜神柜,柜子有三层,柜子上层供奉祖先,两旁写着“?道远几时通达/路遥何日还乡”,中间立牌“徐公炎极肆拾捌代宗亲灵位”十二字。中层是徐林父母的灵牌,下层则是土地公的供奉灰炉。
灰炉附近有一摊液体,一股尿骚味,我想应该就是徐林尿的。
我拿了湿布和拖把,跪下把神柜弄干净,还拖了地,满头大汗,便听到后面传来人声。
“烂脚阿仔翻来啦?怎么拿着个地拖,祖先神台你也敢搞搞震啊?”
原来是阿森和外公回来了,阿森一脸坏笑还调笑我。
我不想跟他斗嘴,说道:“你才烂脚!你快进去看看阿姐,她不太舒服。”
阿森一听媳妇不舒服,立马快步走了进去,我跟阿公紧随其后,外公拿了自己的手帕,擦了擦我头上的汗。
一见阿森,阿森媳妇便抱着他大哭,话都说不利索,后来她冷静一点,才把来龙去脉说清楚了,阿森一脸苦恼,那是他的爸爸,他只是糊涂了,也没什么好办法。
外公跟我说,下午咱们可以回去祖屋住了,那边已经弄好,水电都好了,还弄了热水器和小冰箱。
我灵机一动,便说:“我们把林伯伯带回去住一阵吧?阿姐快生了,这样她能轻松很多!”
他们仨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可是又有点不适合,我见他们都没出声同意,不由得大声喊:“大只林!过来玩啦!”
外公立刻怪责我:“怎么突然讲话甘无礼貌!”
徐林很快就吼了答应一声,跑来客厅问:“雄仔,玩什么?玩打陀螺还是骑竹马?”
真正的“雄仔”外公目瞪口呆,他没想到徐林还真的把我完全当成他了。
阿森媳妇立刻感激地也把今天我劝服徐林的事说出来,外公点点头,摸摸我额头说:“阿仔算是醒目,做了好事。”
我抓了一把大白兔奶糖,给徐林,他坐在藤椅上边吃边摇。
阿森见我真的能处理,便说:“雄叔,我给你们保姆费吧?我老婆生了就好了,学校的电路是我最后一个工程,之后我也留在家了。”
外公摇摇头,说道:“我同徐林穿同一条裤子长大,你不用给我钱,你这边没问题,我就带回去了,我也有个陪伴。”
屋里气氛见好,徐林也不知道我们在讨论他,还把大白兔奶糖的透明米糖纸,慢慢剥下来,一如孩童。
下午我们就带着徐林回去了,他本就没有自己主意,一副呆呆的样子。阿森趁着外公出去,偷偷提醒我找个时间要带我去水库玩,我没想到他还记得,连忙说好。阿森媳妇则似乎松了一口气,给了我们好多可以保存的食物,咸鱼咸酸菜腊肠,我们走的时候,比来的时候东西还多,甚至还带走了一个人。
祖屋外表无甚变化,里面却刷了白漆,灯也不是拉线的黄灯泡,是白炽灯管了,虽然有点刷墙的味道,但是我还是蛮开心的,这种味道让我有种住新房的错觉。
外公开始收拾行李,晾出咸鱼啥的,我找了一副扑克牌,想教徐林打锄大地,没想到他这个很在行,几乎每一盘都赢,我败兴极了。
“阿仔,你怎么有一罐蜜在书包?”
外公十分不解,便问我。
我只能半真半假地说:“明天就给黑哥拿去的,他的。”
这确实没说谎,可是也没说实话,还好外公也没追问。
又打了一会儿扑克,实在赢不了,我给徐林打开了收音机听,再跑去看外公在干什么。
原来他坐在床上,想给自己的旧三角内裤换橡筋,只是太久了,边边都磨损了。
我问:“阿公,你底裤好烂哦。”
他说:“是啊,不要了算了,太旧了。”他随手把旧内裤扔进垃圾桶。
我看了看,内裤的鸡巴位置特别地黄,应该是尿渍弄的,外公十分爱干净,我想是因为他说过的,他总容易尿不干净。
想到这个长期贴着外公黑紫鸡巴的内裤要扔掉,我突然有种很可惜的感觉,要是能给我那多好。
“阿仔好像长高了点了?因为这几天我们见得少吗?”外公抬头看我。
“有吗?我自己无感觉啊?”我回答道。
外公拿出卷尺,让我站在新刷的墙前,脱了鞋子,背部紧贴,给我量高。
“阿仔真的高了,有一米六六了!”外公笑道。
“哈哈哈哈!好开心啊!我都有一米六六了!”我开心得跳了几下,没想到这两个月没量高,高了3公分。
徐林听到我们笑声,走了过来,我乐道:“大只林,你也量高,好不好?”
徐林很乖地脱了鞋子,也贴在墙上。
外公帮他量了,感慨道:“阿林,你竟然仲有一米八一,无缩水啊。”
一时之间,他们似乎又回到年少时候的时候。
我退后两步,把垃圾桶里面的旧内裤,偷偷捡起来,藏在书包里。
在偷取的那一刻,我还没意识到,我们永远不会对等相配,外公眼中的我,和真正的我,再也不是同一个人。
我的羞耻恶欲寄生在他的怜爱大度,我的执着成瘾攀附着他的耽爱体恤,都将酿成不可逆转的恶果。
在千千万万世间,无论下辈子困在哪个肉身,我都不敢再跟他灵魂相认。
?腊香
闲庭向晚,椅背微凉。
下午我在小院子的竹椅上睡着,醒来竟然已经傍晚,晚霞不知人间多遭苦,竟然如火烧炼狱一般,远远地映得山上的田间泥路处处都一片片红光,千里一色,树上的蝉叫得狂,仿佛也被这满天火霞烫得尖叫。
我走进屋里,徐林在厅听着收音机,一脸呆滞,我不欲惊动,便走进厨房,一股淳淳的香味扑鼻而来。
外公在灶台上忙乎,有点闷热,他只穿着白背心,可是胸肌中间湿了一摊,两臂伸出,拿着一根竹竿,想用它打开厨房的天窗透透气,他专注看屋顶,我进来也毫无知觉。
外公举起的两臂肌肉紧紧的,一用力,外侧的肌肉往外鼓出,内侧的肌肉常年没有晒到,却是白白的,比身上皮肤白了一截,看起来嫩滑又粗壮。再往下一点,是他湿湿的腋毛,不同于阿森徐林巨量的毛发,外公的腋毛服服帖帖地在腋下,平时不常露出,腋下是两个肌肉形成的深窝,随着他手臂的摆动,一下一下把腋毛微微夹住。
他轻“哼”一声,一用力,手臂上青筋突出,天窗一下子打开,夕阳的红光直接洒在他身上,仿佛是无人立庙的天神下凡,身后的往天窗飘去的一缕缕炊烟,就是人间对他的供奉。
最幸运的是,这座孤寡神仙,只有我一人明了,世上无人知晓,无人参拜。
“阿仔醒啦?哈哈哈,傻仔你块面,有一个印!”
外公发现了我,还突然笑起来。
我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颊,摸到自己脸上凹凸不平,原来是我睡在竹椅,脸压在竹片压出了印子。
“阿公在做什么啊?好香啊,我饿了。”我肚子咕咕叫,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那你帮我看着灶,别熄了,我去同大只林冲凉,一阵就能食。”外公吩咐道。
我一口答应,乖乖看火。
听到厅里,外公叫醒徐林去洗澡,他倒是很听话,不像早上要砍阿森媳妇的蛮横样子,可能外公虽然老了他认不得,可是还是能找得到一些熟悉的感觉。
我见灶里火小了点,便拿了几根柴扔进去,平时家里用的是煤气罐子,现在倒是觉得有趣。
突然听到收音机里的节目主持人在提醒大家,还有不到半年就千禧年了,要注意自己家里电脑的“千年虫”。
我家没有电脑,不过学校里面有电脑课,会上机学习,有时觉得电脑课无聊得很,里面有个纸牌游戏,我会趁着老师没看见,偷偷玩。
我不禁心想:没想到电脑里面也会长虫子。
一刻钟左右,外公大喊叫我把灶火熄了,我在厨房内的小天井接了点水,直接倒进去,没想到火焰立刻蹭出来,烟雾弥漫,呛得我咳嗽。
我大喊:“阿公!用水浇不熄啊!还冒火啊!”
外公笑着大喊:“傻阿仔!用下面的灰盖上去就得了!旁边有个小铲!”
我一边弄一边喊回去:“衰阿公!早讲嘛!火窜出来吓死我啦!”
我打开大锅的锅盖,里面是米饭混着阿森媳妇晒的腊肠,腊肠色泽金黄呈半透明,冒出来的油已经渗透入米饭之中,我深呼吸一下,油脂的香味中隐隐约约还有点酒味和花生油味,十分香醇,我拿勺子搅拌均匀,舀了三碗。
这时候,一个大嗓门在外面叫:“好香啊!你们食什么啊!”
我听出是阿森的声音,回问:“阿森你吃过了吗?”
他走进厨房,一看见我就大笑起来。
我心里纳闷,脸上压出的印子有这么好笑吗?
阿森边笑边说:“阿仔要做史提芬周变食神啊?煮饭煮到自己变花面猫?”
我想到刚刚自己让灶里冒烟,立刻便跑去厕所,想看看镜子。
厕所门虚掩着,外公和徐林在里面,我推门进去,他们见我进来,十分好奇,一看我脸,都笑了起来。
徐林说道:“黑面神啊!”
外公也皱眉,哭笑不得:“阿仔怎么搞成这样?”
我一照镜子,发现自己脸上全是一块一块的灰印,因为汗水粘住结块了。
我拿水揉搓自己的脸,洗好了,便擦着脸,看外公帮徐林洗澡。
外公卷起裤脚赤脚,已经帮他洗好了头,徐林也懂自己搓搓身体,两个毛茸茸的大奶子他自己在猛搓,看得出来年轻时候应该是挺的,现在缺乏锻炼,有点下垂,肚子上的毛十分茂盛,连着下体的毛炸开,可是那条婴儿手臂似的大鸟根本遮不住,随着徐林用力搓自己,一下一下微微摇摆。
外公吩咐道:“阿林,自己洗一下啫啫。”
徐林便拿起肥皂,在阴毛上搓几下,泡沫发起,他往下蹂躏,上下搓了起来。
我本来已经洗过好脸,忍不住看着徐林洗自己的鸡巴而发呆,虽然看过也挤过,还是让我觉得眼睛转不开,实在惊人。
外公看出我呆了,便问:“好大,对不对?”
我犹如被外公看穿一般,耳根热了起来,害羞得嘴巴说不出话。
外公却语气淡然,原来他并不觉得我是用色情的眼光在看,只是好奇,说道:“小时候他就特别大,我跟剑锋看惯了不觉得,其他细路仔看见都要嘲笑他的,说他大蹦鸠,无药医。哈哈哈哈,小孩们真傻,不懂大是好事。”
我好奇道:“你们怎么也见过?”
外公说:“大家都一齐痾尿痾屎的,迟早大家都彼此见过。”
像是回忆起快乐童年往事,外公脸上有浅浅的微笑:“有一次大只林在草丛里面痾屎,他条啫太大太长,一般都手上拿着,不然得跌到地上,没想到有条蛇从他腿上绕过,他吓得一松手,大鸠就跌落去屎里面,我和剑锋都笑了好久好久,叫他鸠鸠屎。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想到这个情景也是觉得好笑,倒是徐林听到毫无知觉,仿佛讨论的,并不是他。
“唉……他还吓到踩在蛇身上,跌倒在一堆滴水观音里面,中了毒,腿都割伤麻痹了,躺了半个月病床。真阴公!哈哈哈哈。”
外公又继续吐槽,“后来,我同剑锋去矿了,他病了那阵子也没跟来…”仿佛想起什么往事,外公突然不说了,他拿起花洒,开始冲洗徐林,往事如同徐林身上的素沫,一卷而过,翻滚不见。
阿森本是吃过饭,可是闻着太香,也跟我们一起坐下吃了一碗。
他来,一是不放心自己父亲,二是再拿了点食物和衣物还有过来,三是再次向外公道谢。
看着我们仨相处得不错,他也放心了。
晚上微凉,外公把徐林安排在我们房间旁边的房间睡,铺了床,我还教他用痰盂尿尿,怕他又尿裤子,他倒是睡觉前很听话地先尿上了一泡。
睡觉前,外公一边检查我脚上结痂的伤口,一边开心跟我说,他在小院子种下的小白菜和大蒜都已经发芽了,这种耕云种月的生活,他似乎很喜欢。
一躺在床上,我迫不及待抱着他粗手臂,忍不住还扣进去他腋窝,摸他的腋毛,今天看了才发现,外公的腋下这么让人心驰神往。
他被我挠到痒了,一下翻身,把我手夹住,说道:“这样很痒啊阿仔,别弄阿公了。”
他以为我是在逗他,却不知道摸了他几下,我下面已经硬了,蝉不知雪,不知不觉之中,我已不是他了如指掌的孙子。
他手钻进我的衣服,大手在我背上轻轻抚摸,手掌上的茧又硬又暖,舒服极了。
“阿公,你再和我说说你们以前的事?”
我把头埋进外公的胸口,说道。
外公想了一下:“我跟你说说鸦乌婆吧,从前有个鸦乌婆,成日偷偷地食野,嚼啊嚼啊,日又食夜又食。隔壁家有个小朋友,被她吃东西的声音嘈到睡不着,便过去问,阿婆,你食什么呀?一睇,鸦乌婆原来在食不听话的小朋友小手指!”
我其实从小就听这个恐怖故事,倒是免疫了,还没来得及撒娇让外公说以前的事,我一下子就被他哄得睡了过去。
山中何事?晚风怎吹?轮月如谁?
外公怀里自有一片属于我的天与地,外面那些,我全然不知。
大黄
羹饭熟一时,新茶沾我衣。
吃过早饭后,外公带着徐林开始在小院里活动活动身体,做操活动筋骨,徐林今天精神不错,跟外公有说有笑,外公忍不住问:“阿林,你识得我?”
徐林说:“阿雄,你老糊涂啦?”
他竟然又认得外公了,看来他是时好时坏。
我忍不住也跟着问:“我呢?我呢?”
徐林疑惑地看着我,问外公:“阿雄,他是谁?好眼熟,想不起。”
外公一边浇水一边说:“我孙子阿仔。”然后对我说:“他转头就忘了,诶?你要去边?”
外公发现我没穿睡衣,还背着小书包。
“我要去卫生所,黑哥等我去啊。”
“中午回来吃饭,别去危险的地方。”
“知道知道,拜拜拜拜。”
我正走出小院子,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嘀嘀”声音,原来是外公的传呼机响了。
徐林好奇地凑过去看,外公看着传呼机上的屏幕说:“得去供销社打个电话了,家里没个电话真不方便。”
早上的乡间,牛豚鸡鸭,溪田竹柳。
我走在路上,时而闻到清冽的草味,时而看到阡陌上躲懒的牧童,时而踩在小桥松动的石板上。
流溪河的溪水从小桥下流过,我趴在石栏杆上看下去,溪水清澈透底,带着几条小鱼缓缓而过,细看之下,还有田螺,水草,我的影子。
到了卫生所门口,看见三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在聊天,我不识得她们,便想走进去。
阿贵哥这时候从里面走了出来,我打招呼道:“阿贵哥,食早餐了吗?”
阿贵哥看起来很雀跃,回我道:“食了!”然后扬扬手里一串东西说:“你们睇!我搵到啦!”
几个女孩一哄而上,都在嚷嚷。
“阿贵哥犀利啊!”
“阿贵哥一齐玩啦!”
“一级一级跳,看谁先输!”
她们夺过阿贵哥手里的东西拉开,原来是一条大橡皮筋,两人挂在脚踝,全都嘻嘻哈哈地开始跳橡皮筋。
阿贵也跳入其中,一米八的小伙竟然跟几个小女孩玩得毫无违和,看来不是二郎
黑哥和大富一脸坏笑,随手擦擦鸡巴的残留精液便想穿上裤子,我急忙冲上去说:“我也要玩!”
黑哥兴趣缺缺,摆摆手说:“下次啦,今日…今日玩够啦。”
我急了,说道:“讲大话,甩大牙!”
黑哥打了个哈欠,说:“应承你,下次下次。”
我后来才知道,射精过后,男人便都差不多这副样子,我也一样。
我刚想再说,病房那一头传来阿贵憨憨的大嗓门:“你们几个去哪里了?中午几个人在这边吃啊!”
大富摸了摸大黄的身子,大声回答:“我们在后面!三个人啊!”
我气恼他们说话不算数,不管他们,捡起草地上的小书包就走。
黑哥追上我赔笑道:“阿仔恼我啦?”
我不回答,只往病房方向走。
黑哥拉了拉我手臂,说道:“阿仔!对不住啊,别嬲我嘛…”
我忍不住说:“你们欺负我,我都未试过就无了!”
黑哥拉住我手不让我走,懊恼地赔罪:“我错…我…过两日可以上去镇上,我带你去游戏机厅打《拳皇》!”
我本再不想理他,不过这个建议十分诱惑,我还没去过游戏机厅,迟疑了一下,他见我态度松软,便顺势把我抱了一下,笑道:“乖阿仔!毋嬲大佬…”
我见他衣服里面的黑乳头隐隐透出,大力的掐下去。
“哎呦!阿仔!别别别!我错啦!哈哈哈哈!”
黑哥护着乳头退来两步,笑道:“阿仔学坏啦!阴我!还懂掐我的奶头!”
我隔着裤子抓了一把他还半软半硬的下体,笑道:“你如果再骗我,小心我割你啫啫…”
黑哥小声说:“就我们俩去,不带大富。”
我点点头,问道:“我要带几多钱去?我总共得十块。”
黑哥一把搂住我,闻了闻我头发,说:“大佬罩你,你不用带钱去,我请你。”
我知道黑哥他家特别穷,有点不好意思,心里想,我还是带钱去吧。
大富带着大黄追了上来,摸摸微突的肚子,说道:“不知道中午食什么肉呢?我已经饿啦!”
大黄蠢蠢地跟着主人叫了一声。
我走出卫生所,发现旁边“少生孩子多种树,金桥银路能致富”的标语被阿贵哥油漆刷掉了一大半,隐约只能看到“金银”二字。
“你毋食饭就走啦?!”
阿贵哥追了出来,有点傻气地问。
我答:“我应承阿公中午返屋企食,我要返去了。”
阿贵哥呆呆地说道:“哦。”
我走了一阵,发觉阿贵还在跟着我,我回头问:“干嘛跟着我?”
阿贵哥天真地说:“我怕你跌啊。”
他牛高马大,表情却有点天真无邪,村里的人都说他是傻子,我却觉得他是童真罢了。
“你返去卫生所啦,我怎么会跌。”
“你脚好了没多久,我怕…我不知道怎么讲,我怕你…”他抓抓脑袋。
我不由失笑,心里明了他是担心我脚伤未愈,便说:“阿贵哥真好,你陪我回去吧。我请你饮健力宝汽水?”
阿贵哥跟我并肩走在乡道上,他总没办法好好走路,一下子摘摘草,一下子又把牵牛花拔出来吸它的芯,像是在吹一个小喇叭。
我见着有趣,想着太阳那么晒,也准备伸手去拔旁边的一株大植物,拿来遮阴。
“毋啊!阿仔!”阿贵哥突然大喊。
我一头雾水,问道:“怎么了阿贵哥?”
“滴水观音!汁水有毒的,不能沾皮肤的!”
我吓一跳,原来这是外公说过让徐林卧床半月的毒物,其貌不扬。
“村里有人…试过不小心吃到汁水,还死了…”阿贵哥突然欲言又止,他一向直抒胸臆,奇怪得很。
我好奇问道:“谁啊?”
阿贵哥眼眶红了,说:“我阿爸…我细个不听话山上到处跑,脚伤了,阿爸背我返家,我拔了一棵遮雨,没想到…雨水同汁液流入口,阿爸就死了,我就变傻仔。”说完他眼泪就流下来,嘴巴一撇,看似准备大哭一场。
我没想到自己问出他伤心事,连忙走过去抱住他,虽然我才到他下巴,他太高大,手也围不住他整个身体。
“阿贵哥,对不住…我无心问的。你阿爸肯定觉得你是英雄,别哭啊。”我安慰他。
“英雄?”他听到这个果然忘记哭了。
“对啊!你刚刚救了我,就是我的英雄阿贵哥,以后别再说自己是傻子了!”
“阿仔你真好!对啊,我是英雄!不是傻仔!”他破涕为笑,也伸手搂我。
“你怎么成天背着个书包?”原来他搂我,摸到我背上的书包。
我拉着他的手继续走,说:“我习惯了,现在没有放课本在里面,很轻的。”
我还跑跳了两下,向前奔去。
只听到阿贵在后面突然唱道:
“小么小儿郎
背着那书包进学堂
不怕太阳晒
也不怕那风雨狂
只怕那先生骂我懒呐
没有学问哦无脸见爹娘
朗里格朗里格朗里格朗
没有学问哦无脸见爹娘”
他嗓音磁性浑厚,气息悠长,儿歌和语气虽然显得稚嫩,可是真诚动人,娓娓动听,余味无穷。
我赞道:“阿贵哥比音乐老师还会唱!好好听啊!”
阿贵又抓了抓鸟窝头发,说道:“我钟意唱歌,有时候在卫生所也会唱,最近唱得少了。”
我问道:“为什么?”
阿贵苦恼地说:“你毋发现?卫生所一直在刷墙,成日闻到一股油漆味,而且我村长阿叔讲,要推到平房,起高楼,以后就是医院啦。”
我好奇道:“你村长阿叔?卫生所不是应该徐耀医生管的吗?”
阿贵调皮弹了一下我额头,笑道:“你比我还傻?有钱话事,我师傅只是个医生,也是领工资的。”
我心想,他的宿舍豪华得很,可不像个普通拿工资的,可是嘴上没什么好办法反驳,只好用童谣取笑他嘴巴在笑可是脸颊上还有泪痕:“又喊又笑,乌蝇打照,蠄佬攋尿,老鼠行桥。行到西门口,畀人打箩柚,打到箩柚生豆豆!”
阿贵被我逗乐了,大力地一把把我抱住,笑道:“阿仔嘴巴犀利,我讲不过你!”
我被他大力抱住,突然害羞起来,感到自己的肚脐上压着阿贵的鸡巴,隐隐约约份量不小,忍不住用力更加贴住,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能一窥究竟。
到了祖屋,阿贵便走回头路,回去卫生所吃午饭。
我走进屋里,看见徐林又在看报纸,我看了看报纸日期,是今天的,应该是外公去供销社打电话时候,给他买回来的。
这时候外公从厨房喊到:“阿仔?是不是你回来了?”
我回答道:“对啊!今天家里有事吗?怎么给你传呼机呼过来?”
外公喊道:“带你林伯伯进来食饭啦。”
我便带着徐林进去,外公继续说道:“家里没什么事,你哥哥有点想我们而已,你爸妈说,你也不要天天顾着玩,写写日记,功课写字别退步了。”
这个暑假是没有作业的,我听到这便答应了一句。
吃过午饭,我拿着外公在供销社给我买的一本单行本,拿着笔,准备写日记。
但是又觉得日记不知从何写起,回来这一周,事还不少,人也见得多,乡里乡亲我都很是喜欢,除了脚受伤,几乎都是好事。
脚受伤?
我突然发现,好像村子里面好多人,都脚受伤过,我,黑哥,徐林年轻时候脚受伤掉进滴水观音,听说的徐剑锋年轻时候被外公打断腿,阿贵刚也说过自己腿受伤。
我隐隐约约感到一股奇怪的感觉,这件事好像比日记更加值得记录。
外公从旁边经过,准备出去小院子,我问他:“阿公,你以前在村子里面,有试过腿受伤吗?”
外公像被针扎了一下,一脸震惊转头问我:“你听谁说的?!”
外公英气逼人,不怒自威,我平时习惯了没有感觉,突然发现他犹如怒目金刚,我吓一跳,哆哆嗦嗦地说:“我…我随口问的,没有人告诉我。”
他皱着眉头,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说:“毋问些无聊事,好好写日记。”便出去小院子了。
我忍不住转着笔,一下一下,?观音
圆珠笔在我指头辗转反侧,心中思绪也千回百转,我对于大家的脚伤,仿佛有一点灵感,像是黑暗中一点幽幽的光,难以捉摸。
这时外面传来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雄叔!你在种菜吗?”
“嗯,自己随便种点食。”外公回答道。
“我老婆都种,你别麻烦了,给你拿过来就好啦!反正我阿爸现在麻烦你了!”突然又传来另外一个鲁莽豪爽的大声音。
我忍不住放下笔,向外面走去,只见阿森和供销社老板徐辉都在,隔着篱笆在和外公聊天。
我一出去,阿森就朝我喊道:“臭阿仔!”
他浓眉大眼鸡窝头,穿着黑色背心,腋下旁边腋毛不安分地跑出来。
徐辉也朝我微笑,点点头,他和阿森相反,西裤梦特娇衫,穿得很得体,穿得有点不太像村子里的人。
我问好:“辉叔好,阿森好,怎么你们都来了?”
徐辉指了指自己的小货车说:“给你们家装个电话。”
我开心地说:“那我可以打电话给同学煲电话粥啦!”
外公立刻说:“别乱讲!无事不能打!”
阿森背对着外公朝我做了个鬼脸,仿佛在说我要倒霉了。
我问道:“为什么啊阿公?”
我平时在家,也常给同学打电话。
“臭阿仔果然够傻,嘻嘻。你们家本没有电话线,是拉隔壁叔公家的线,你成日打,叔公可要给大钱。”阿森给我解惑。
我应了一声“哦”,心想,给隔壁叔公钱不就行了吗?
徐辉走过去从车上拿下了一盒东西,我凑上去一看,是一部电话机,徐辉手上还有一包用报纸包着的东西,我好奇地问:“辉叔,这是什么?”
辉叔长得特别像眼硬汉警察的濮存昕,而且有快一米八高,他笑笑地说,声音低沉,像是一根羽毛在轻轻地挠我的心:“阿仔还是个豆丁,你可不能知道,这是给你阿公的好东西。”
我见那包东西方方正正,实在看不出是什么,便拉了拉辉叔挂在皮带上的钥匙串,说道:“辉叔,你告诉我嘛,我阿公什么都不瞒我的。”
辉叔低下头,弯腰轻声在我耳边问我:“那阿公有没有女朋友啊?”
我摇摇头,说道:“毋啊。”
辉叔的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跟他外型十分不搭,他长得正气,声音却像是诱惑我的呢喃:“那阿仔有无见过阿公打飞机啊?”
我耳朵一红,想起几天前早上起来看见外公用我的小背心擦精液,小背心还被我藏起来了。我害羞地摇摇头,说道:“我阿公不会打飞机,早上起来啫啫会喷一些。”突然觉得这样容易跟辉叔说不妥,又补充道:“你千万别告诉我外公是我说的。”
辉叔笑笑说:“哼哼,放心,阿公肯定有打,他不告诉你而已。”笑容暧昧至极,在他正气的脸上显得十分突兀。
说完他便走去找外公了,我本想也跟过去,看看那包东西是什么,阿森却一把把我夹在腋下,半拉半抱把我夹走。
我忍不住骂:“死阿森!放低我!”
阿森粗壮手臂又肉又热,腋下爆炸的腋毛还刺得我脖子痒痒的,我抬手一把揪了一下,扯得他吃痛。
“嘶!好痛啊!放手啊阿仔!”
“你先放低我,我想去睇睇阿公收什么好东西!”
我还扯了两下,他腋毛还微微流汗的,腋窝也暖烘烘。
阿森急道:“你跟我去叔公屋企,不识好歹,我还想明天带你去水库。”
我手放开他腋毛,开心地搂住他的大胳膊,说道:“真的?!但是怎么跟阿公讲啊?他不会让我去的。”
阿森用胳膊重重地又夹我脖子,我闻到他腋下一股子浓烈汗味,不像黑叔的汗甜甜的荔枝味,也不像外公的肥皂味,是一股我从没闻过的味道,微微有些酸有些浓郁,难以形容。
“我同你阿公讲,我们去钓鱼,确实在水库能也是钓鱼,哈哈哈哈!不讲是水库就好了!我是不是聪明过你好多?”阿森声音听起来得意洋洋。
“一般般吧,你还是比我还差点。”我不想让他太得意,便说:“你好臭啊!汗味好重,毛又多!”
阿森把我放开,气到大力打了几下我屁股:“你识得什么!这是男人味!小鬼头啥都不识!几多女人想闻,你羡慕不来!”
到了叔公家,看见木门里面昏昏暗暗地,阿森粗鲁地大叫几声,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打开了门,说道:“毋嘈啦!”
阿森说:“叔公,来借你电话线啊!”
叔公回道:“知道啦,阿雄仔翻来住嘛,嗯?这个是谁?!”
他表情古怪,似乎有点喜悦,可是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
我发觉叔公在家竟然还戴个墨镜,开口问好:“叔公好!我系阿仔,系徐雄个孙仔。”
叔公说道:“哦!有礼貌,乖仔。”
我好奇地观察叔公,发现他并没有正面看着我。
叔公慢悠悠摸着门边,缓缓想坐在一个木凳子上,我上去扶了扶他,他说道:“阿雄孙仔真乖。”
接近叔公,他身上有一股跌打酒和药膏的味道,十分难闻,我心想,宁愿躲进阿森的臭腋窝,闻着还真有点刺激好闻,难怪他说女人们都想闻。
叔公坐下就不作声了,阿森打开灯,可是室内还是很昏暗,像是蒙了一层灰。
我觉得身子有点凉凉的,叔公的宅子仿佛温度比外面低几度,这是我回来乡下后最凉快的地方,难道是开了空调吗?便抬头到处看。
阿森见我东张西望,他对我招招手,要我过去,小声道:“叔公不中意别人吵,他眼睛完全看不见,脚也不好,我们别打扰他。”
我心下一惊,叔公看不见,那刚刚在门口他怎么知道除了阿森还有别的人?
然后阿森开始接电话线,我百无聊赖,旁边刚好有一个神位,神位中层供奉的是祖先,我认真瞧了瞧,供奉的跟阿森家的一样是“徐公炎极”。
上层放了一个神像,我垫脚细看,竟是一个千手观音,她闭目肃穆,或拈花,或持瓶,或执剑,或端云,或合掌,或掌钵,或挂珠,或结印。
杨柳瓶中春永驻,莲花座上佛长慈。
但是我又隐隐觉得不妥,观音千只手扭扭曲曲,蜿蜿蜒蜒,似是…似是我在卫生院树上见过的竹叶青蛇,妖媚之感难以言喻。
“阿仔在睇什么?”阿森边做事,发现我在发呆。
我发觉叔公的头动了动,耳朵朝向我这个方向,不知为何,我觉得隐约有点害怕。
“我见这观音…想起平时走在路上看见的有毒植物,叫滴水观音。”我没有说出感觉,只说出自己的推理。
“哦?细路仔,你倒是见微知着,你去过祠堂吗?”叔公冷不防在说了一句,他用拐杖轻轻敲了敲自己膝盖,我才看清他拐杖上,也有一条细蛇般的花纹。
“细蚊仔识得什么,叔公你别理他。”阿森说了句维护我的话。
我不敢再说话,叔公突然面朝我这边,仿佛在盯着我,可是,他看不见啊?!
出了叔公的宅子,身子立刻热起来,阿森边蹲着边拉着电话线钉在墙根,加上保护。
我好奇地打探:“叔公瞎了,好可怜啊。”
“别担心,叔公生活能自理,他不喜欢别人打扰,有时候我会过来帮他修修东西。他是村里面最老的,村里养着他呢。”阿森说道。
我顺势问道:“那他是怎么瞎的?”
“听讲他执石头,跌落山崖,又自己走返来。可是他说他是跟着一条蛇回来的,村里人没人信他。他都瞎了,怎么看见蛇,而且村里的蛇虽然不咬人,总不能会做导游带路吧?哈哈哈哈哈!”
阿森觉得可笑,又补了一句逗我:“叔公比你还傻嗨!”
他蹲着,背心对于他这个巨人来说有点短,大肉屁股蛋子在裤子边缘露出一点屁股缝和肛毛,我趁他不备,踢了他大屁股一脚,立刻跑走。
晚饭吃过后,外公跟徐林听着收音机里播放的粤剧《帝女花》,我听不懂这些,便求外公让我打电话回家。
“喂喂?我系阿仔啊!边个啊?”
“细佬!”
原来是我哥听电话。
突然有一股近乡情怯的感觉,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好哥哥是个话唠,一直跟我说他在暑假补习班的事情,一下子就把我心中的情绪破解了。
“你几时来看我啊?”我问道。
“不知道,得看时间吧,我功课超多啊!救命!”哥哥学习很好,不过好像压力也大。
“我这边很好玩的,明天阿森要带我去水库呢!”
“阿森是谁?”哥哥问道。
“就是一个大猩猩…哈哈哈,他好高大好多毛的,他阿爸是徐林,现在跟我和阿公住一起呢。还有一个黑焖焖的黑哥,也待我很好!”
哥哥愕然道:“你就好啦,不过别忘了我才是你哥,别…”
我听出他吃醋,真是好笑,便说:“好好好,你才是我哥,不随便认哥。”
挂了电话,我自觉刷牙睡觉,睡了一会,脖子出了汗,湿湿的。
辗转反侧之间,听到外公也进来了房间,他轻轻叫了我一声,我没应他,感觉到他拿湿毛巾擦了擦我的额角。
透凉之感让我舒服极了,我半醒半睡,眯起眼睛,看见外公的背影,他拿着一包东西,仿佛是徐辉给他带来的东西。
我太困了,又睡了过去。
梦中似是听到哥哥的声音,我寻了过去,好像是阿森光着大屁股蹲着,我想过去摸一把,一摸光滑而有金属感,竟然是一座观音像,眉目之间,似笑非笑,我害怕极了。
观音千手绕指柔,犹如细蛇,忽然千手齐指,给我指了一个方向,我跟着走过去,走着走着,听到喘息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真实,似是外公的。
浓睡觉来莺乱语,惊残好梦无寻处。
震床
深夜梦中悠然转醒,我却一动也不动。
不止隐隐有外公的微微喘息声音,还感到床在缓缓地有节奏地震动。
我不敢睁眼,怕外公知道我已然醒过来。?
脑子里想起供销社辉叔白天对我说的话:“你阿公肯定有打飞机,他不告诉你而已。”
一下子脑子犹如闪电穿过,这就是外公打飞机的时候吗?
在我晚上睡着之后,在每个夜深人静寂寞之时,在他照顾完孙子以后,无人再扰他烦他之时,在天最黑夜最暗幕最幽的子夜,阿公是否就会用他那长满茧子让我入睡的双手,摸下去那一根黑毛深处的紫黑色鸡巴,让它硬如铁锈,再喷出我收藏的小背心上的白色浓浆?
我好奇极了。
是每一晚都会发生吗?还是只有我特别沉睡之时?
是夏夜才会发生吗?还是一年四季阿公都会想摸一摸自己的鸡巴?
是如我最近一般无法控制自己的鸡巴勃起一样吗?还是阿公可以控制自己的鸡巴不会随时随地失控?
是什么让他今晚这样震动我的床?是女人吗?还是辉叔今天给他带来那个用报纸包住的神秘东西?
心里有一大堆的疑惑,我却知道不能开口问,外公只要知道我醒来,肯定会停下。
我闭着眼睛,听着外面的蝉一下一下鸣叫,阿公造成的震动,一下一下带着节奏感,仿佛是跟着蝉叫的节奏,有种欲望延伸的感觉,传递到我的身子上。
我忍不住缓慢地移动自己的手,在薄被子下,像是在看动物世界见过的自然界最佳猎手,蠕蠕而动,渐渐接近我自己的内裤,害怕被外公发现我醒了。
终于,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很长,也仿佛很短。我的手终于进入了我的内裤,摸到了自己的小鸡。
虽然没有硬起来,可是包皮口已经流出一些液体,我想起魏老师那又白又嫩的大鸡巴,黑叔那龟头巨大的黑鸡巴,黑哥那发育中被大富舔的短蘑菇鸡巴,大富舔着黑哥鸡巴时候他那还不如我的小鸡吧,这些人都在勃起时候流出过这种水。
我也流出了这种代表淫欲爆发的淫水。
一想到这,手下的鸡巴就慢慢硬了起来,有一种炙热的奇妙感觉传到掌心,感受着自己的鸡巴从软软的状态,到鸡巴中间仿佛有一条温热的骨头支撑起来,形状从扭曲瘫软到笔直直指身体的中线,鸡巴的根部从细细的变成粗大几倍,甚至全硬以后,长度快要长过我的手掌,那种紧绷绷的向上冲劲儿,让我的龟头也突破包皮,有一半露出来。
这种感觉好奇妙啊!
原来自己摸自己的下面,是这么舒服,想必外公也是因为如此,所以在我睡着后偷偷摸自己吧!
一想到这,我就觉得跟外公好像更贴近了,我了解到了他不为人知羞于启齿的秘密,我绝不告诉别人,外公的秘密只属于我…我甚至突然觉得,阿公的紫黑色鸡巴虽然不如徐林的大,不如黑叔的龟头惊人,不如黑哥的有年轻人的朝气,不如魏老师的无毛白嫩又骚气,却是我最最最想摸的,我甚至想像大富舔黑哥的鸡巴一样,立刻去抱住阿公,立刻去好好的舔一舔阿公的鸡巴,尝尝究竟是他身上那股肥皂味,还是阿公尿尿后滴不干净,回来乡下的那天长途公交上我躺在他大腿上睡觉闻到的那股尿骚味?
可是转念之间,情绪急转直下,我又沮丧至极,绝对不能让外公知道我这些欲望,虽然我在他面前偶尔任性放纵,可是这种觊觎之志,必须自我吞噬。
震感一下又一下,我手也随着节奏轻轻压下勃起的鸡鸡,外公的每一下震动,我都用自己的掌心压在自己的鸡鸡下部那条涨起来的海绵体上,感受着那种坚硬又软糯的特殊手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构造,我身体竟无一处摸起来有这种感觉,似铁非铁,似棉非棉,肉身之感又充满力量,每压下去一下,就感受到向上顶之力,好生奇怪,不知道外公的紫黑鸡巴硬了以后,这个部分是不是也这么好玩,压下去会反弹?
一震一震之间,我仿佛跟外公在同一频率,听着他的呼吸沉重,感受颤动,似有所得,亦无所得,似同床梦,亦危地眠。
当我沉醉在跟阿公同步按压自己的下体之时,忽然听到阿公低吟一声:“嗯……”
我吓得赶紧停下手,盖住鸡鸡不动。
只听到外公呼吸十分急促,隐约听到一点点声音,似是液体打在某种东西之上,我赶忙卷曲身子,把硬鸡巴藏在两腿之间夹着,怕外公看出。
黑暗中我听觉放大,听到外公抽出床边卷纸拔断,然后擦拭,又听到他起床,然后是报纸的声音,他不知道我早已醒来,轻手轻脚的用报纸不知道包起什么,我直觉觉得是辉叔白天送的那包。
然后感觉到外公打开了窗子,夜风把房间那股突然出现的精液味道吹散了,也让我出汗的脖子有了点凉意,我感到外公又躺回床上,他摸了摸我的脖子,用我的小毛巾擦了擦,我心里一暖。
阿公也许每晚都是如此帮我擦汗吧。
忍不住翻身,抱住外公的手臂,他手臂也出了汗,凉凉湿湿的,可是肌肉有点紧绷,十分好摸。
“阿仔?”外公轻声地问。
我充耳不闻,装作睡着。
他轻轻地摸了摸我额头,指尖还残留着一点腥味。
水库
吃过早饭,阿森摸着肚子在打嗝,搓着搓着便撩开背心下摆,露出粗腰和腹部的毛,黑黑的连成一片,隐没于内裤边缘,我瞧得目不转睛,他发现了便说:“傻阿仔!成佛入定了?”
我回嘴道:“你个肚比你老婆的还大,你是不是也怀孕了?”
他扯开半边背心,缩缩肚子,说道:“这是腹肌!只是我吃饱了,你这…”只见他多毛腹部之中真的隐约有几块腹肌,只是不像魏老师的那么健美明显。
他怕我外公听到他说脏话,做了个嘴型轻声说:“你这个小傻嗨!”
过了一阵,他出去从车上拿了些日用品和蔬菜进屋,阿公说:“你咁客气做甚?”
阿森说道:“我阿爸在你屋吃吃喝喝,我老婆要我带来的,雄叔你别要我带返去,她要骂嗨死我!”
他还拿了一本东西给外公,说:“阿爸的相簿,有时候他中意看。”
我好奇过去拿了,打开看,第一页就是一张三人照,三人都穿上较为新的衣服。
外公在最左边,拿着一本《xxx宣言》,穿着一身青色军服和解放鞋,笑得帅气开怀。
中间是徐林,浓眉大眼的,特别高大,宽肩粗腰,胡子拉碴,几乎就跟阿森一模一样,虽然是新衣服,可是他衣服没扣好,被大风吹得敞开,露出里面红色背心,写着“人民”二字,背上背着假猎枪,脚下的鞋应该是没有洗过,泥渍斑斑,虽然头发跟阿森一样鸡窝状,可他拿着个奖状,意气风发。
最右边应该是徐剑锋,高鼻梁,戴着个眼镜,衣服最为新,也比其他二人干净,头发梳得整齐,衣兜里插着钢笔,有种文青知识分子的味道。
这张照片跟我拿到的那张很不一样,三人年岁似乎要大上一些,我便问道:“这是在干什么?”
外公抚摸着塑封保存过的照片,仿似回忆都再次被勾起,他说道:“那年贯彻落实革命大种精神,大只林家丰收,拿了个奖状,我们仨就一起影相了。”
我见外公似喜似忧,眉头一皱,悲欢聚散一瞬间,照片里的青年人就一个老人痴呆,另外一个已然是我的外公,还有一人听说是瘸子,从不出户。
我想问问从未谋面的徐剑锋的事,却一时也问不出口。
坐在阿森的小三轮车后面,有点摇摇晃晃,看着路像是沿着流溪河的方向,偶尔听到溪水之声,阿森哼着小曲,我隐隐听出是beyond的《大地》。
“回望昨日在异乡那门前
唏嘘的感慨一年年
但日落日出永没变迁
这刻在望着父亲笑容时
竟不知不觉的无言
让日落暮色渗满泪眼”
我忍不住跟着唱起来,阿森回头笑道:“傻阿仔唱歌有待锻炼,再给我唱个《光辉岁月》?”
我说道:“阿贵哥唱歌才好听。”
阿森鄙夷地说道:“阿贵系个低能儿,弱智仔,如果不是他大伯是村长,他怎么能去卫生所工作。”
我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
阿森说:“批文都出了,卫生所要加建,建成医院,也要开路做高速公路,村长可是出了大钱的,到时候聘请一批外面的工人,我也要去帮忙。不然徐耀医生怎么会收一个弱智仔做徒弟?”
我倒是觉得阿贵哥虽然像小孩,可是十分耿直可爱,说道:“他不是弱智,是滴水观音让他生过病。”
阿森不置可否,又哼起小曲,我禁不住思考,徐耀医生原来被村长拿钱收买了,难怪他宿舍豪华,有皮沙发,特别洋气。
阿森对路熟悉,车开得飞快,还好我扶得稳,没有被甩飞,没想到他拐弯时候有一人一狗突然冒出,原来是徐大富和大黄,电动三轮车的引擎声吓得大黄汪汪叫。
“我细个时候就有这狗了,怎么还没老死?”
阿森喃喃自语,我心想:大黄真不像一只老狗啊,它究竟多少岁了?下次我要问问大富。
回头再看,大黄想追过来,大富则拿着一罐蜂蜜站在原地,我猜他又要去找黑哥玩舔鸡巴了。
雾水显衣湿,溪水难上滩。
水草两岸满,南犬献蜜涎。
一路上房子渐渐少,地势崎岖,山上多是小矿洞,有些山还挖空了,只剩下一半的植被,很是突兀。
山路一转,竟然是一个巨坑,坑内碧水深不见底,水平如镜,云图反照,水气宜人,景色开阔得很。
阿森停好三轮车,我就迫不及待跳下车,这里真的好舒服,缓缓有点风吹过,水库水面波澜一圈圈,我跑到水边,还能看到鱼浮上来吞吞吐吐。
“傻阿仔!别掉下去啊!不然你阿公要像打断徐剑锋的腿那样打嗨死我!”
阿森在后面大喊,我大声回道:“你别造谣啊!我阿公从未对我讲过他打断了徐剑锋的腿!而且我识游水,淹不死的,你放心得啦!”
阿森拿出渔具,一些东西,还有两个小椅子走过来,说道:“识游水先多人浸死,不识游水的人不敢落水,就不会死了。”
我说:“你平时傻更更,现在倒是能讲出几分道理,似个大人。”
阿森笑道:“我本来就是大人,我就快做阿爸啦。”
他把鱼竿递给我,然后说:“你先跟我学学,好快可以上手。”
我见鱼竿上并没有鱼饵,奇道:“这里不是应该挂个蚯蚓之类的吗?”
他笑道:“你电视剧看太多啦。”
只见他坐了下来,说:“今天天气好,钓鱼好时机,有时候阴天太闷又没风又没雨又没太阳,鱼儿都不想吃呢。”
拿出了一大袋黄色东西,我看了一下都是被刨过了,刮成一颗一颗小的玉米渣子,他用大勺子捞起一勺,粗手臂一挥稳稳抛出,稳定都散落在一个地方,然后钓竿挥动,鱼勾子刚好跌入玉米渣子中心。
我也坐下,刚想拿起勺子,看到阿森的鱼竿已经动了,他拉杆,扯线,拔鱼,一气呵成,一条快两斤的鱼被他扔进网子里,又把网子下半部分扔进水里。
“犀利唔犀利?”阿森朝我眨眨眼,有点傻气又有点自信。
我突然觉得脸有点红,只好说道:“一般一般吧。”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全村可是只有我懂这样钓鱼,你可别教别人,而且听村里的老人说,我们的祖先徐公炎极,就是个捕鱼的!你得好好学钓鱼!”他用下巴向着勺子顶了顶,我拿起勺子,也有样学样,回答道:“哼,这你都信?太公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人了,谁说得准?”
没想到我抛出去玉米渣子散得很,不集中,我也不管那么多,鱼竿一抛,鱼线歪歪扭扭飞出去,也不远。
阿森倒是第一次破天荒没有取笑我,帮我把鱼竿收回,一板一眼开始教我怎么打窝,怎么发杆,怎么回收,忽然之间他的鱼竿又动了,他立马大力往后扯,示范怎么把鱼钩从鱼嘴里面拔出。
他教得耐心,我也用心学,只是我力气不比他,一时也无法掌握要诀。
过午我终于钓到一条,阿森把渔具收好,我有点饿了,说道:“我们快回家吃饭吧,我饿了。”
“唔返去啦。”阿森说。
他从车子拿出柴刀,朝旁边的小荔枝树走去,手起刀落,两三下便砍下一些树枝。
我肚子突然咕咕叫起来,大喊道:“衰人阿森,我真饿了!”
阿森笑道:“不识钓鱼,倒是识得食饭?”
我摸摸肚子,说:“我又不像你,似只大熊,老虎食你也要食三天,我只是个普通少年。”
阿森拿着树枝走到我旁边,突然一下就摸我下体,我觉得他手伸进了我裤子摸到了我鸡鸡,赶忙闪开。
他笑道:“原来你也会撒娇啊?让我睇睇你啫啫有无毛,是不是少年?”
我一下子脸红了,用顺口溜骂道:“大虾细,俾屎喂!”
他也不恼,拿柴刀把树枝削得笔直,指了指鱼网子里的鱼,示意我拿一条。
我走过去拿起一条滑溜溜的鱼,继续骂:“手指指,食鸡屎!”
他听到哈哈大笑,我又骂了一句:“笑骑骑,放毒蛇!”
他接过鱼,问道:“你甘嗨多顺口溜闹人?”
我也学他骂脏话:“用来骂傻嗨的,被骂得舒不舒服?”
他边笑边拿出一把小刀子装模作样要插我:“舒服舒服,我也来让阿仔舒服舒服。”
我怕他真的插我,便又逃开,回头一看,原来小刀是用来割开鱼肚子,取出鱼内脏的。
“阿森肥腾腾,买旧猪肉去拜神,行到半路屎忽痕屁股痒,返到屋企瓜老衬死!”
阿森见我又骂他,笑道:“我如果瓜嗨咗老衬死了,你可没鱼可以吃了。”
我惊喜道:“原来中午要吃这些鱼啊?”
阿森把鱼鳞解决干净,又用盐涂抹两条鱼,挖坑,堆火,用柴木架好,再用线穿过鱼,绑上柴木。
不断滚翻,鱼在火的点燃下,表皮越来越发黄,火堆好像有点大,我坐在旁边感到火堆热热的,鱼油滴下的香味加上荔枝木的焦香,让我饿到有点瘫软。
“阿仔等一下哈,别饿到晕嗨咗。”
我饿到不想理他,只静静看着水库的水面。
眼前这一片山水天地,竟然让我想起外公,宁静致远,水像是他深夜哄我睡觉黑暗中的眼波横流,山像是他生气不怒自威的眉峰聚来,想到旧日这边原是矿洞,外公日日夜夜在里面打石,今日却都在水库底,再也无处寻。
夏日树底,柴焰鱼香,内心恬静。
我生命里无疑还有许多许多夏天,但肯定没有一个夏天,会如今夏。
乐时向日倾,哀时愁杀人。
唐末乾符元年公元874,灾荒连年,官府敲榨盘剥,王仙芝自称天补平均大将军,辗转大江南北十数省发动农民起义,弛骋中原,烟火断绝,民不聊生。
客家先民,由江州溯赣江而下,来到赣南、闽西、广东东北的三角地带定居,堪称乐土。
岭南地区远离烽火干戈,但天也有作恶之时,唐末冬季严寒反复无常,南方也是酷似北方飘雪如沫。
米斗钱三千,拾雪人相食。
一条山间小路上,有一年轻男子马奴打扮,头顶薄霜,行色匆匆,只见他神情慌张,不时回首眺望怕是有人追上。走到一僻静地,有一棵不过三尺的小榕树,旁边杂草丛生,他发觉是个颇好的隐秘之处,不假思索跳入其中。
男子快手快脚脱掉臭旧衣裳,露出一身腱子肉,胸乳因赶路而起伏肿胀,乳头有少许绒毛连住腹部肌肉,一直到胯下再看他双腿粗壮多毛,结实之至,平时定然习武勤练马步。
再从草丛出来时,男子已然焕然一新,头戴平头巾子,短小的粗布半臂换成一件圆领窄袖袍,袍上花纹有回纥狩猎暗花,腿上套上绯色袴褶,只是脚上的麻履与全身并不相配,格格不入,好在他体格强健,容貌大气,剑眉星目,不看麻履,只觉他是大户人家少爷郎。
男子身上包袱因换衣少了一些份量,猫腰一跳,从小榕树后奔出,眼看四下无人,继续向南走去。
此男名为徐炎极,年廿三,本是一大户的马坊小厮,认得几个字,识得一些拳脚功夫,主人见他做事干净,便遣到内室去跟班服侍,扶瓶取酒,磨墨挂笔。
战乱后,大户举家南迁,路遇狂贼。
说是狂贼,也是可叹世道苍茫,不过是穷人作贼,贫民发狂罢了。
慌乱之间,护院们一哄而散,大户一家惨遭屠杀,徐炎极本有护主之心,奈何几个来回之间,学过的死活两路八母掌已经难以招架群攻,混乱之际地上翻滚几圈随手拾起一个包袱挡了一刀,闭眼装死,捡回小命。
四千里路过来,竟不觉气温有所上升,越是往南越是湿冷透骨,徐炎极仗着自己童子功夫好,丹田如火,粗布袍一件便走了多天的路。
那个救命包袱他也带于身上,里面是贵重衣物和些许通宝,徐炎极想着过了岭南,便可卖掉换钱,没想一路地广人稀。
身上作臭连连,他终究受不了,换上新衣,把臭衣物塞进了小榕树树体裂口内。
走了不到二里路,渐渐似是有了人烟,徐炎极经过一座小佛庙,庙门上有一匾额,有圆通二字,可门饰又不似是佛庙之物,门口有一破碑,碑文已经被人乱画,又遭岁月腐蚀,徐炎极蹲下细看,认得“德侔天地”、“道冠古今”,推得这庙本是孔庙。
唐朝贞观四年,太宗下诏:“天下学皆各立周、孔庙。”自此孔庙遍及各地。如此孔庙改佛庙,礼崩乐坏,见怪不怪。
出家人慈悲,徐炎极想求借宿一宿,便用门环扣于门面之上,作声求入。
“徐某路过此地,别无他求,求大师心慈,求宿圆通圣寺一晚!”
此小庙实在不大,徐炎极为仆多年,口上功夫了得,直接把小庙夸成大寺。
几次喊话,只有渺渺回音于空旷绕转,无人答应。
徐炎极本想离去,可是又不想再过一晚露宿风餐,虽然已经不再下雪,可是这南方晚上也是透骨之冻。
他拉起门环,门一拉便开,门上门钉锈迹斑斑,长二寸,见一寸,铺在门钉上的泥早已剥落,再无防火之用。
庙内昏暗,尽头入眼是一尊千手千眼观世音绢布画像,并无实物尊像。
画内观世音男相,并不同于后世的中性女相,且背部有一个摇曳生光的外圈。
观音下方是饿鬼和乞儿,他们张开两手等待,似乎要接受从结与愿印的两只手中落下的甘露和七宝。
徐炎极跟主人伴读伴游,见过不少庙内佛像,却从未见过如此华丽的观音画像。虽然绢布破旧,可是色泽却鲜艳欲滴,尤其观世音背后光圈,与他浓密的青发,衬得栩栩如生。
他一时贪念图生,想走近把绢布拿下偷走。再走近些,发觉观音身后光圈并非光圈,而是由镶着眼睛的无数只手构成,背光内缘更有巨大的妙手,每一手或持物或结印,使尊像周围呈复杂的图形,形同光圈。
再看向观世音容貌,皮肤的颜色用橙色和肉色细心晕染,用赤或紫色描线,淡然又雍容。眉目如画,画又如人,人又似圣。挺鼻珠唇,生动柔和,双目则有如日月之光,摄人心魄。
徐炎极正想一手扯下绢布,突然留意到庙内一旁,有一团黑影。
他吓了一跳,立刻收手,喝斥道:“何人在此?”
又念及自己是不请自来,赔笑道:“是和尚大师吗?徐某在此请过。”
无人答应,徐炎极走近那边暗处。
一看清楚,他吓得捂嘴禁声。
只见一副棺木打开着,棺木上还插着尚未题字的明旌,棺木内有一具裸体男尸,不知为何,袭尸、饭含还未完成,便被抛弃在此,无人收敛。男尸面目狰狞扭曲,面目全非,似是死得痛苦,面容发紫,舌吐出,眼下垂,身上也有尸斑紫斑,可怖至极。
徐炎极立刻跪下拜倒,说道:“小…小奴…无心冒犯!求千古先贤莫要见怪!”
他一时心虚,忘了这里已然不是孔庙是佛庙,把男尸抬高身价,当做已故的贤者,他本是奴仆,换了一身死去主人的尊贵衣裳,可是这一张皇失措,又自称小奴了。
几下跪拜,见尸体无动静,一动不动,徐炎极长舒一口气,瘫坐冰冷地上。
“一路草木皆兵,也不知何时有獠奴狗辈突然把我杀了,唉…倒不如在此处躲起来算了…”
他喃喃自语,似是身心俱惫。
堂门本被他打开,外面北风吹进来穿堂而过,吹得那块观世音画像绢布訇然作响。
徐炎极抬头看去,绢布被风吹得凹凸扭曲,观世音仿佛目光如炬,看透他的贪婪,看透他的懦弱无能,弃主求活,嘴边一抹耻笑。
徐炎极心内一凉,叹了一句:“又贪又蠢,观音显灵降罪,我命休矣。”
绢布被吹得翻滚卷起,庙窗透光,刚好照在徐炎极身上,冰冷的手脚微微有点暖意。
徐炎极转向观音画像,又拜下磕头,心道:“我这等贪婪竖子,惹得大士污了眼目,今后定必吞刀刮肠,救人救苦救难。”
关上庙门,徐炎极又拜了一拜,门缝风声隐隐透出,似是有人在庙里轻笑呢喃。
不多时,路过一处夯土筑墙的土屋,坐北朝南,徐炎极敲门想讨水解渴,却无人答应,他只得推门而入,房顶用的油瓦,微微透光,内里俱是空室,不但无高桌低凳,连被褥也无,看来无人居住,可是墙体粉白,也不算得陈旧。
再到后院,有一简陋草亭,歪歪扭扭欲倒,徐炎极却喜极,只因院子内有一石井,他急忙用麻绳倒挂自己的竹筒,投入井中,捞起感觉份量不轻。
“晦气!”
一拿起竹筒,徐炎极不禁骂了一句,筒内全是粘湿稀泥,全然不能饮。
他骂声惊动,后面一阵稀碎响声,回头一看,原来是一黄犬,咬着一只小雉鸡,黄犬似是自比院子主人,好奇看着徐炎极。
徐炎极窄袖袍上吊有两个小毛球,他取下后,轻轻抛向黄犬,黄犬似是欢喜,抛下雉鸡,一下便扑上去噬咬玩弄。
徐炎极以前跟过主人去过市井狗坊,玩狗逗狗,算是没有白去。
“你这猧子,倒不怕生。”徐炎极笑道,又从包袱拿出糟糠饼块,撕了一些碎屑,黄犬上前舔舐,他摸了摸黄犬身上,黄犬竟舒服得瘫下,呻吟两声,原是黄犬身上患病,病处竟然都毛发脱尽,露出嫩肉,可见瘙痒至极。
摸了良久,黄犬辗转反侧,徐炎极思量着如何帮它敷一下这患处,但是他不通医理,无可奈何。
“猧子,这左近有水源不?”
黄犬乌黑眼珠子似有灵动之感,瞅了瞅他,一个打滚爬起,叼回雉鸡,十步一回头,等着徐炎极追赶他,又是带路又是游戏一般,路上景色渐渐有些生气,不像他之前来时的路上那么颓败,偶有绿芽衣在树上悬挂,地上也是绿草,不似北方早被饥民拔出裹腹。
不到一柱香,犬吠水声中,绿草带露浓。
这溪水清澈,寒冬已然锁不住即将到来的春意,水中有鱼有螺,一并东流。
徐炎极清洗竹筒,洗了把脸,黄犬则在旁边撕咬雉鸡,连头都扯掉了。
他脱下与身上衣饰不相配的麻履,拉起袴褶,露出毛茸茸的小腿和大脚,他毛发旺盛,脚趾头,脚背上都有绒毛,一踏入水中,冻得他一个哆嗦,长呼一口气,又用冰冻溪水泼了头脸,一洗路上的风尘疲惫。
溪浅鱼肥,忘路远近,草缠卵石,缠绵悱恻。
溪头卧,久久未起身,这等闲情亡赖,实在舒服,也不顾脚腿未干,徐炎极在叮咚溪水声中想着不晓得这溪何名,枕着麻履,便沉沉睡过去了。
不知逝水几何,他醒来竟接近黄昏,犬吠如狂,叫声中又带有一点呜咽之感,徐炎极听得心惊,拿起麻履便朝那边树丛中跑去。
树影森森,天际黄昏微红的光,几近渗不入。
只见黄犬边吠边夹着尾巴,又惊又惧,三丈开外,一条半丈长蝙蝠蛇卷缩尾巴抬头吐舌,身上大鳞犹如一双怒目,颈部皮褶两侧膨胀,狰狞又可怖。
徐炎极识得此等乃毒蛇中一等一,毒牙杀人必无可救药,他突然想起圆通佛庙中的男尸,想必就是中了这蛇毒而忙,可是又觉奇怪,这类毒蛇最不经冻,怎地寒冬也不冬眠,在这跟黄犬对峙?
这毒蛇他也害怕,手上无长棍,难以打其七寸,徐炎极寻思,抱起黄犬便逃走,谁知正要抱起,黄犬却挣脱出来,继续对这蝙蝠蛇发出“呃…呃…汪汪汪!”的怒吠。
徐炎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正想强行抱走黄犬,却觉黄犬毒蛇之间的草地上,有一闪白影。
定睛一看,原是一条稚嫩小白蛇,已经动不了,在地上奄奄一息,模样很是可怜,才晓得原来双方都想争夺这将死的白蛇,不知有何魅力,甚是奇怪。
他见这小白蛇行将就木,卷作一团,犹如自己在一路上餐风饮露,轻贱之至,有时也不敢熟睡,怕冻死过去,被别人切肉分尸而食,尸骨无存。
徐炎极恻隐之心油然而生,再想起不久前在观世音前立誓,要救苦救难,一股胆气突生。
他迅身前倾,用手中麻履抄手而起,把小白蛇一下卷入麻履之中,这几下身手轻捷,蝙蝠蛇伸头来咬已经晚了一步。
“猧子!”
他往后退缩,同时唤黄犬,想要一起逃走,可是这蝙蝠蛇发狂追来,仿似誓要得到这小白蛇,蜿蜒盘旋,更弹射而起,一下子咬中徐炎极的小腿!
“啊!”徐炎极痛得大叫一声,单手抓住蛇身,鳞片滑滑溜溜,触手发凉,他全力一拔,蛇竟然不肯松口,还咬下一块小肉。
惊怒之际,一手把蛇往远处丢去,那蝙蝠蛇凶恶发狠,半空中还发出“嘶…嘶…”吐舌之声,听起来格外刺耳,徐炎极觉得脑袋被刺得发痛一般,腿也发软,一下坐倒在地上。
黄犬紧贴上来,一头拱在徐炎极背上,示意他赶紧起来逃跑。
蝙蝠蛇蛇尾扭转,竟挂在树上,稳住蛇身,那蛇身上的目鳞,在夕阳余晖中隐隐发亮,眸子一般盯着徐炎极手中的麻履,让人怵目惊心。
蛇口骚扰之声吞吐不断,甚至隐隐让人觉得“嘶嘶”声似是蛇准备口吐人言,扰人心智。徐炎极不得不拿起双履覆盖耳朵,才不至于被怪声弄得头昏脑胀。蛇身似弓,又再次准备向徐炎极弹射而去,急得黄犬围着徐炎极团团转。
一抹银丝一闪而过,徐炎极以为蛇又袭来。
原来却是蛇被固定在树上,蝙蝠蛇又怨又恼,几近发出类似人声的尖叫,树下一人,左手持尘拂,尘拂银丝缠住蛇体绵绵不绝,蛇越是挣扎求脱,越是被捆得厉害,不多时蛇身已经被银丝割裂得鲜血淋漓。
自知再不逃脱便大限将至,蝙蝠蛇不再嘶叫,用尽全力回头向下坠去,也不管身上被割得皮肉分离,张开大口獠牙直直往树下那人头顶咬去!
那人也不退不避,右手一扬,两枚咒符抛出,火光莹莹,直冲蛇口而去,蝙蝠蛇强弩之末,在半空中也无法变换方位,硬是吞下两枚火符,摔到地上,再无动静。
徐炎极瞧得真切,那火符似是包裹着钉子,就算烧不死这蛇,也能穿脑而亡,这些手段可见此人身手不俗,火焰一点都没有烧到他的尘拂,且是为了杀蛇而来,早有准备,固而一击得手。
那人也不理会徐炎极,脚踩蛇头,以防它再次反扑,在怀中掏出一把五寸师公刀,刀身刻有七星,手起刀落剥下一处蛇肉,轻挑而起,刀尖挑着一块蛇胆。
此蛇胆怪异得很,圆润如珠,似乌目,又似墨玉,黑色斑浓重密集。
“哼!连横骨也差点炼化,难怪几乎能口吐人言,栽本道手里,是你这妖物福气罢了!”
听他自称本道,徐炎极才留意到,此人年约四十,头戴莲花发冠,外罩大衣上还贴了些鹤羽,长袖一挥,便把黑珠蛇胆放入腰间挂袋,举手投足有虚步太清之态。
只是道人外披的下摆已经泥渍斑斑,脖子上也有一些散发贴着,应该是赶路多日,额头更有几滴蛇身喷溅粘上的蛇血。不过他相貌清俊,古松般挺直站立,倒有些仙风道骨。
“多谢道长…出手相救,此蛇实在凶得很。”徐炎极站了起来,赶忙行叉手礼道谢。
“拿来。”
道人没有还礼,只是说了一句话。
徐炎极不知所云,只好问道:“道长可是要什么谢礼?小奴只得一身衣裳,还有些许通宝…不嫌弃可都…”
道人冷笑道:“哼!你这田舍汉实乃狡诈,装腔作势要吞本道蛇珠,可知追了三月有余,等此蛇冬眠法力大减,又用雄黄作阱,几次斗法,折了多少法器,这妖才有今日之疲态?”
徐炎极觉得冤枉不已,反驳道:“道长莫要冤枉,蛇珠你才放入自己袋中,何以竟说我抢了!”
徐炎极暗暗恼怒,他从小为奴,可是在大户人家,吃穿用度也不缺,从没被人称作田舍汉乡下人,不禁觉得此道人不可理喻。
道人挥了挥尘拂,血珠撒了一地,看似在警告徐炎极,说道:“刚才那不成气候之妖,也只配给我飞蓬子炼炼丹,你不从,我杀了你这丑奴,搜身也是一般。”
徐炎极猛然醒悟,原来这道人飞蓬子要的是他麻履里面的小白蛇,难怪蝙蝠蛇与黄犬相持不下,也想据为己有。
徐炎极问道:“道长可是为民除害?见过此蛇害人噬人?”
飞蓬子从地上蛇头拔出两枚钉子,听到这话,发笑道:“蛇妖皆俱害人,现时未有,来时也有,何况,本道要杀要剐难道要你这猪狗鼠辈应承?”
徐炎极怒不可揭,心觉此道人杀戮随意,是非不分,而且口中言语无理之极。
他随手把一双麻履插于腹部,其实是把小白蛇抖落在自己内衣之内,感受到软软的小蛇贴于怀内,虽然冰冷,可是却微微有依偎在他腹肌上取暖之感。
他看着飞蓬子拿着的尘拂,心下生出一计。
“你这臭道士肥胖子莫分好歹,我就是要护它周全,你作如何?”
徐炎极一边挑拨一边在背后小包袱摸出两样物件准备。
道人没想到道号飞蓬子被徐炎极称作肥胖子,果然赫然而怒,尘拂一抖,直冲过来要扫过徐炎极,谁知一团明火向尘拂飞来,飞蓬子攻得太急想收回尘拂已经来不及,一下子燃烧起来。
原来徐炎极看穿道人烧蛇头时候故意避开尘拂银丝,看来银丝极易燃,他便于身后藏火寸条和火折子,激得飞蓬子猛攻便突然扔出火折子,毁其武器,飞蓬子急得向后狂退,脚尖踩上尘拂,踩灭火势。
这尘拂是飞蓬子捣了八目蛛妖之巢得银蛛丝所制,是他心头肉,平日爱如珍宝,这一烧立刻变为用了多年的扫帚一般,焦黄破烂。
他还没来得及从震惊中恢复,徐炎极已经一掌拍来,他知道飞蓬子功夫肯定在自己之上,必须一鼓作气攻其不备。
提气丹田,闪展跨步,一招死步八卦掌,直推道人喉咙,谁料飞蓬子脚下犹如纵云而行,洒脱一点地,后移开去,徐炎极这一掌力道已然快尽,只有三成力打到喉上。
飞蓬子怒从心起,他多年未遇对手,今日竟然武器被毁,更是受了一掌,他刚想骂一句,发觉喉咙剧痛,原来还是受伤不轻。他连忙从怀里拿出师公刀,向着徐炎极劈去,徐炎极早有防备,双手齐出,硬生生夹住道人手腕,不让他有所动作。
“猧子!”
飞蓬子只觉大腿痛得犹如撕裂,原是黄犬一直一声不吭潜于草丛,徐炎极一声令下便配合得天衣无缝,咬中道人大腿。
徐炎极窃喜,没想到如此成功,正想扭扳道人手腕,谁想飞蓬子着实厉害,手腕被控制,可是手心一放手指一弹,竟然把师公刀直接弹向徐炎极额头!
这一手弹飞刀实在出人意料,徐炎极使出活步八母掌中之步若趟泥,脚弯曲成弓弧形向后躺下,险之又险避开飞刀免得穿头而过,可是头上的平头巾子被割烂跌落,额头也被划破口子,一条血柱顺着额头流下,他闻到自己那甜腥的血味,想着方才差一点就破脑而亡,后怕之极!
连忙向后打了几个滚,徐炎极想再作进攻,单膝跪地稳定身子,却只见飞蓬子举起自己那烧焦尘拂,用拂柄一下插入黄犬体内,黄犬吃痛不得不松口,道人双腿腾起,空中一转,腿像钢鞭一般踢在黄犬头上,犹似无线纸鸢,黄犬腾飞数丈重重掉落草地,连吠也不吠,无了气息。
飞蓬子踢飞黄犬后也不停歇,凌空身转,一个跟斗便向徐炎极飞扑而来。
徐炎极刚想站起来,谁知小腿又痒又痛,难以控制,原是被蝙蝠蛇咬过的伤口终于毒发,他强行站起,觉得晕眩不已天旋地转。
飞蓬子本已跳到近旁,见徐炎极身体晃动,以为他又要使什么出奇制胜之术,立刻回退一步,怀内掏出净鞭,扯于身前防护。
这净鞭并非武器,是飞蓬子用于作法时候鞭挞妖魔、辟除邪怪的一条细绳子,用作御敌极不趁手。
这缓一缓,徐炎极反而定下神来,有了喘息思考之机,他晓得这坏道人只是疑他有诈,再过一阵肯定便能将自己拿下杀死。
不再犹疑,徐炎极忍住脚伤麻痹之感,身影闪东,走出八卦摆扣步,在飞蓬子身边游走,手掌型也如步伐般不停变换,单换掌,双换掌,坡掌,劈掌,掌掌皆变,虚虚实实,变幻莫测。
飞蓬子心下冷笑,这八卦步源于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方卦象,脚步飘忽,八八六十四变,难以捉摸。不过对于修行道人来说,实在不足挂齿,八卦九宫飞星断事,他未出师便滚瓜烂熟。
乾九、兑四、离三、震八、巽二,果不其然,徐炎极每一步都如飞蓬子心中所料,本来飞蓬子想用净鞭当做法绳,套住徐炎极,只是这净鞭长度有限,不好使,现可以预测方位直接击杀徐炎极。
一算再过五步便是坤二位,离自己很近,飞蓬子算好节奏,净鞭换作缠于手上,等待一捉住徐炎极便勒死他。
巽四、坎一、艮八、离五…坤二!
飞蓬子轻功极好,原地突进,瞬身使出擒拿手二式山巅云。
飞蓬子这一扑竟然扑空!
徐炎极并无移位至此,他反而向着相反方向滚了一滚,兔起凫举,一下子逃入丛林。
飞蓬子才惊觉自己又再中计,原来徐炎极本来就要逃跑,故意用道家必学的八卦步引诱飞蓬子,看到飞蓬子把净鞭缠手,便知计谋得逞。
飞蓬子一下子便看不见徐炎极身影,又恼又怒,原本他用净鞭出手捆锁,就不会中计,可以伺机而动,游刃有余。
他这次不再盲目自傲,拾起地上沾了徐炎极之血的平头巾子,直冲向徐炎极逃跑的方向。
林中已然昏暗,晚霞即将消退,只剩下一点余光,偶有暗绿绣眼鸟几声呼叫,似在空啼哭诉人命如泥,卑贱不堪。
一群暗绿绣眼鸟突然一哄而散,其中一只稍慢,被一条细线拉住往下扯,挣脱不得。
这只暗绿绣眼鸟被扯入一个铜钵之中,钵内刻有五岳真形图,钵外四周插敕召万神令旗,一股异香慢慢从钵内蔓延升起,鸟儿不再挣扎,在钵内乖乖向上望去,只见一只滴血手指伸入钵中,在鸟儿的喙上,抹上鲜血。
此人正是道士飞蓬子,他在林中寻不到徐炎极,怕太阳下山后失去踪迹,便用徐炎极平头巾子上的血作法,此为镜钵圆光术,本应手段繁琐,他此刻强行用暗绿绣眼鸟,不止发动之后法破鸟亡,自己本身也折损修为,可是要他放过那百年修为的小白蛇,却是万般不肯的,只要能吸其胆内妖丹,修为定不止增长十倍,再去破他苦寻多年之秘密胜地,白日飞升,指日可待!
钵中鸟双目外突,似有异物进入其脑,变得头大如斗,它悲鸣一声,歪歪扭扭地飞出钵。
飞蓬子一喜,赶紧尾随绿鸟,连令旗也没有拔,只随手收起法钵。
树影婆娑,可是这路上却让飞蓬子越来越心惊,不多时飞蓬子跟着鸟儿闯进一空地,他怒火攻心,差点失控让镜钵圆光术破法,鸟儿摇摇欲坠。
这个空地就是适才他们俩互斗之地,飞蓬子又被摆了一道,原来徐炎极又又又骗了他,在附近草丛躲着,飞蓬子走了后,他回来便把黄犬抱走。
“好一个不离不弃!我就看你抱着这狗能去多远!”
飞蓬子咬牙切齿,急急催动法术,鸟体也跟着胀大了一些,浮肿不堪。
跟着鸟儿越出丛林,听见一阵潺潺流水声,既而顺流而下,溪水在夕阳中被照得如同黄酒泼洒,而且水涨得厉害,天上已经隐约出现了一轮圆月。
日月相交,一个身影抱着一犬正在溪边急奔,正是徐炎极!
飞蓬子恨之切骨,被三次中计耍弄,实在是下山出师以来之耻,不杀徐炎极,不足消心头之恨!
他在怀里拿出一枚玄黑火符,此符拥六丁神火的一丝焰气,六丁神火乃传说太上老君八卦炉中火,焰气只是一缕微烟,也能灼到妖灭鬼散,用于凡人,可谓肉身焚灭魂飞魄散。
飞蓬子咬咬牙,就要投出自己保命宝符。
水涨得浪花拍礁石水珠溅起,其中一滴蹦得极高,射在鸟儿身上。
暗绿绣眼鸟本就涨到极致,这一滴水珠也让它爆体而亡!
啪!
一声巨响!
徐炎极被响声吓得一回头,只见飞蓬子竟然拿着一符。
他当机立断,抱着黄犬,一跃跳入溪水中,也不顾水流湍急,尽全力顺水势向下游去。
飞蓬子跪倒在溪边,手里紧紧握着火符却投不出,嘴边流出血丝,脸色发紫,原是功法破灭,反噬得他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一时之间,动弹不得。
月光之下,圆通庙被照得蠖屈蜗潜,格外矮小。
徐炎极来到之时已经气喘吁吁,全身湿透,湿冷的空气仿佛在刮他的肺,一呼一吸之间又痒又痛。
他再无力气,在庙旁地上放下黄犬,他不敢拔出黄犬身上的尘拂柄,怕一拔,黄犬就此气绝身亡,在旁边拿了一堆枯草盖住它吸湿保暖,想着飞蓬子过来找到自己,此掩饰能保黄犬躲过一劫,便走进庙内。
庙里寂静无声,徐炎极又冷又累,关上庙门后,掏出怀里小白蛇放于神台上。
蛇体白滑通透,仿如无鳞,可堪与雪相比,除此之外,实在瞧不出有何特别。
徐炎极解下包袱,里面的火折子火寸条已然湿透,毫无用处。
他身上衣物粘湿,只得全套脱下,宽肩窄腰紧臀粗腿,毛发厚重,却也抵挡不住这湿水上岸之冷,直打哆嗦。
他小腿至半边腰部麻痹又如蚁咬,蛇毒蔓延,他放松下来,神经不再绷紧,才觉得难受至极。
一拐一拐走向庙中千手千眼观世音绢布,他两腿中物也一摇一摆,对大腿打来打去,十分狼狈可笑。
他抬头向上虔诚说道:“大士,小奴实在冻坏了,求…求借绢布一用…”
观世音看来不同于白天的耻笑,在微微月光下,恬静温柔,仿似在嘉许徐炎极以命相救一蛇一狗,报以微笑。
徐炎极跪倒三拜,便扯下绢布。
冷静下来,他百思不得其解,何以飞蓬子能知晓他跑向何处,阴魂不散,今晚再追来真的无力招架,如何是好?
他拾回小白蛇,掌中冰冰冷冷,也不知道它是死是活。
他想起旧时听过,死尸阴气极重,便裹起观世音画像绢布,滚入棺木,虚掩棺盖,想用阴气掩藏自己,然而他不知道飞蓬子损耗极大,一时三刻也无法再施展圆光术追来。
这冷冬让尸体无甚气味,只是隔着绢布躺在尸体身上那种又软又硬质感,让徐炎极难以适应。
他只得闭上双目,把小白蛇按在下丹田,腹毛之上,慢慢运气,想把下丹田暖起来。
尚未运气完一个小周天,他已经困倦难耐,沉沉睡去。
徐炎极坠入梦中,梦里他被一条大蛇缠着,倒也不太恐怖,摸上去,蛇变成一个裸身男子,面目模糊,似是身下中毒男尸,他全身上下没有一丝毛发,好奇之下触摸,可是徐炎极从未人事,又不知道从何下手,不得其法。这时那男子犹如蛇一般反向把徐炎极绕住,他壮硕阳刚让徐炎极无法逃脱,伸手出去他又用粉胸粉乳去抵徐炎极掌心,徐炎极想蠕动双腿又被蛇男双塔般的粗腿夹住,徐炎极抬头他便吻唇上,那种触感仿佛是少年唇上的绒毛,极尽缠绵诱惑。
徐炎极想看清他的脸,定睛一看,巨蛇却喷了他一身的白液,白液触身融化,如云如雾,缠缠绵绵,徐炎极还是本来那个阳刚汉子抑或变成一团裸身蛇男,难以分辨。
晨早的微光透入庙中,没有了观世音绢布得遮挡,直接就洒在了棺木之上。
晨勃与尿急,让徐炎极清晰地感受到自身肿胀难受,宛如一柄金枪,那种冬天早上特有的暖意,又让他不想起来。
尤其是身下那种暖软之感,让人如坠云里,舒服极了。
暖软之感?
徐炎极一下子清醒过来,惊慌地掀棺而起!
他身下,明明是一具冰冷僵硬的男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