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州城除夕夜和大年初一的晚上,主屋的灯是不灭的,韩墨骁盯着一只在灯下不断扑腾的飞蛾看了许久,感觉眼睛都要花了,干脆掀开被子,起身走到窗边的桌前想取本书看。
窗前站了一会儿,他拉开一个抽屉,把里面放着的印章拿起来,重新回到床上。
玉质的印章很凉,在手里握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暖起来。他轻轻描绘着顶上蛟龙的模样。
初七柳芽要带着许小二回门。
初八就上班了……
他数着日子,数着每一天该做的事情,不让自己去想别的。
山区里树多,附近就是军区,不让放鞭炮,也没人敢放烟花,不过晚上梁五爷和六小姐来医院陪梁今曦吃了年夜饭,除了不是在梁公馆,身上穿着病号服、手上还要打点滴,吃饭时也只能清淡为主,酒更是一滴不能沾之外,梁四爷这年和往年过得差不多。
阿德打着哈欠起床撒尿,从窗户里瞥见对面房间窗户透着微光。
他披了件衣服走到对面推开门,房里只有床边一盏微弱的夜灯亮着,床上空无一人,梁四爷面朝落地窗外的小庭院坐在观景的沙发上,身影淹没在黑暗里,只剩一个模糊的剪影。
这个点庭院的灯也早就关了,外面也是黑黢黢一团,阿德朝外面也看了看,没觉出有什么好看的,也就四爷喜欢,每天白天办公,晚上写毛笔字,半夜还要起来看半宿庭院。
阿德等了一会儿,没看见他动,以为他睡着了,走过去想把他弄回床上。
大过年的,这儿又不兴守岁。
刚动了动脚,便听一个低缓醇厚的声音道:“不用管我,睡你的。”
“四爷,”阿德看着那身影,提醒道,“快一点了。”
“好。”
又等了一会儿,那人还没动,阿德转过身走出房间,把门重新带上。
“叮铃铃铃……”电话声响起,在满城喧嚣的鞭炮声中并不明显,但韩墨骁猛地睁开眼下了床,跑到书房又顿了顿,摸到灯打开,又等它响了两声才接起。
“您好,这里是逢春教养院。”
“有个事我琢磨挺久,你或许想错了。”梁四爷开门见山,语气却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韩墨骁却没由来地紧张起来:“什么。”
“小鹏小时候在我家寄养过三年,他是我弟弟,”梁今曦顿了顿,又说,“除了你,我没有过别人。”
醇厚的嗓音被不太稳定的电流影响,夹着滋滋的杂音,变得不太真实,好像离得很近,又似乎特别遥远。
话音刚落,韩墨骁耳朵上的神经一颤,闷闷的痛感涌向全身,心脏也过电一般重重跳了好几下。
他有一大堆的话要说,半天却只说出一个字:“嗯。”
“我托人帮忙找和你一样的手表,”梁今曦又道,“停产了,花了点时间。”
韩墨骁把下唇咬出了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依然冷静,问:“买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