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无人再敢提先太子,老皇帝也没再立储。
那场逼宫引起的大乱持续了很久,传到了漠北,老定王与先太子私交甚好,听闻消息脸色颓然灰暗,望着京城的方向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晚年幼的萧弄偷听到父母的对话,老定王说:“萧家之祸已临。”
两年之后,鞑靼突袭漠北,边防重镇接连失守,援军久久不至,老定王携满城将士死守一月之后,满城被屠。
漠北混乱了十来年,才被他亲手平定。
“据传先太子的残党逃到金福寺附近时,劫持了侯夫人与其刚出生的幼子,引发混乱,才导致淮安侯府抱错了孩子,将真正的世子遗落在外。不过那位真世子身上有信物,才又找了回来。”
萧弄托着腮,对这些往事彻底没了兴致:“有消息了吗。”
车夫知道萧弄在问什么,语气一窒,低首道:“回殿下,暂时还没有。”
萧弄闭着眼揉了揉太阳穴,心情越来越烦躁。
回京当日,他没有在安平伯府找到他的迢迢。
当初小雀儿是跟着安平伯府的车驾来的,安平伯贼心不死地送了好几次美人和珍宝巴结,众人先入为主,以为他是安平伯府的人,又查到安平伯的确有个养子,名字听起来与“迢迢”相似,于是所有人都以为,迢迢是安平伯府的人。
然而并不是。
想起那日在安平伯府的惊喜与惊怒,萧弄的脑子克制不住地突突发疼,又掐了把眉心。
快十日了,他的小雀儿像是当真飞走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也没能再睡一场囫囵的好觉。
头疾隐隐有再度复发的征兆。
京中那些企图往他后院送人的,现在已经挨个查了个遍,并未查出小雀儿的踪影,现在暗卫正分散出去,打探那些世家豪门的私宅庄子,挨个地方排查。
这番动静不算小,他一回京就搅得天翻地覆的,那些世家怨声载道的,也没谁敢站出来说什么。
“殿下,到了。”
马车停了下来,不等车夫撩开车帘,萧弄已自行抬起帘子,宽大的袖子滑落下去,黑色箭袖上紧紧缠绕着一条红抹额,灼灼逼人。
马车外所有人都垂眸敛息,不敢多看。
萧弄面无表情地弯身跨出,步伐利落,袖口重新垂下,又挡住了那条艳丽的额带。
原本以为那隻小雀儿是害羞了躲起来,如今看来恐怕不是。
更像是在故意躲着他,藏了起来。
萧弄轻轻磨了下发痒的犬齿,墨蓝色的眼睛如冰,底下隐隐蕴着风暴。
乖迢迢。
要藏可得藏好了,别给他逮出来。
马车在景华园前停下时,钟宴笙无端端后背一麻,低头小小打了个喷嚏。
五月的京城已经渐渐热起来了,钟宴笙却穿得比旁人厚许多,甚至还打喷嚏。
钟思渡坐在对面,眉头又皱了下。
娇生惯养,弱不禁风的。
今日斗花宴,京中的权贵子弟大多都被邀了过来,外头停了一长串华丽的马车,不少人正站在园外攀谈。
淮安侯府的车驾一到,原本还在客气寒暄的氛围霎时一变,众人纷纷望过来,盯着淮安侯府的车驾,掩唇偷笑,窃窃私语。
这几日京城关于淮安侯府的传闻,可谓如火如荼,无人不晓。
据说那位真世子已被接回了侯府,品貌不凡,才学满贯,原先的假世子平平无奇,已经被侯府厌弃了。
但大伙儿也听说了,那个流落在外的真世子是从乡野来的。
高门贵族之子,居然抱错了,淮安侯白养了个儿子十几年,这么有趣的事,没人能放过。
京中的贵人们有的是空闲,就爱看热闹,候在外面的,粗略一数也有二十余人,大部分擎等着看笑话。
等了片刻,便见一个身着青莲色直裰的高挑少年挑帘而出,腰环螭纹玉带钩,容色如玉,极为俊雅,眸色浅浅如茶,天然带着温和的气息,手持鸢尾,气度不凡。
众人不免愣了愣,还没仔细辨出这位是真是假,又见到隻白生生的手挑开帘子,下来个身量更细弱些的少年,一身缥色圆领袍,戴着帷帽,帽上别着一束火红的石榴花,虽看不见脸,但身姿轻盈,莫名惹眼。
一众权贵子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分不清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乍一看,怎么两个看起来都不像假的?
钟宴笙猜到了会被人看热闹,但没想到这么多人闲的没事看热闹,下来瞅见这么多人,忍不住缩了一下。
沉默了一瞬后,钟宴笙默默地往钟思渡背后挪了挪。
他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戳了下钟思渡的腰,绵言细语:“你先走。”
反正他今日就是陪钟思渡来亮相的,钟思渡够吸引视线就行了,他相当于一张通行的请帖,不需要有什么存在感。
钟思渡冷不丁被戳了下后腰,倏然之间,身后的人扑得过于厚重的香粉里,仿佛钻出了一缕清润的香气,顺着一股麻麻痒痒的感觉顺着那根搭在他腰上的手指,迅速流向四肢百骸,身子顿时一僵。
但那根手指又很快收了回去,一触即离,似乎只是单纯为了提醒他走前面。
单纯?
能把淮安侯和侯夫人哄得团团转,出去鬼混一身痕迹的人怎么可能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