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桢对着苏霄点头示意,明亮的?眼眸里滑过点点笑意。
见?状,苏霄的?眼神四下转动着,快速地观察着两?人的?神情,看着好像并不是什么郎有情妾有意之景,心中稍稍松了口气,“那可巧,往后我若是遇到什么看不清的?毛料,还烦请秦姑娘帮忙掌掌眼。”
秦桢略一思索,道:“苏大家?的?眼光要比我好上许多,我就不在你们面前班门弄斧了。”
苏家?和京中世?家?关系算不上疏远,她也不想和世?家?有过多的?牵扯。
今日并不是什么好看玉的?日子,说罢后不等苏霄再开口,秦桢扬眸瞥了眼李掌柜,道:“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蓬勃朝阳将将扬起。
秦桢颔了颔首,接过闻夕递来的?帷帽,身影穿过众人离开璙园。
此刻,街上的?铺子都已经支起了摊,门扉大开地迎客。
余光瞥见?乔氏和田嬷嬷的?身影时,秦桢脚步怔了下,隔着薄纱瞥了眼四下的?行人,见?他们来去匆匆不来得及关注其?他,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过去。
“姨母!”
乔氏被忽如其?来的?嗓音吓得身影颤了下,望着微风拂过扬起薄纱露出的?脸庞,敛下的?嘴角逐渐扬起,欣喜地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来璙园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毛料。”秦桢预要上前挽住乔氏的?胳膊,又被帷帽挡住了身影,寻思着沈聿白也不在京中,便直接将帷帽掀开,她挽着乔氏的?胳膊,问田嬷嬷:“有段时间没见?姨母了,这段时间身子可有什么事?”
田嬷嬷看着笑意盈盈的?娇俏容颜,也忍不住一笑,“前些日子听您的?,早早地叮嘱夫人休息,近段时间没有什么大碍。”
秦桢:“那嬷嬷往后可要常常叮嘱姨母早点歇下。”
“你啊,还懂得找人管我。”乔氏这么说着,可脸上的?笑容却?没有落下分毫,反而是愈发的?灿烂,瞥见?不远处走来的?人影,挑眉问:“和叶煦一同出来的??”
秦桢也瞧见?了朝她们走来的?叶煦,摇了摇头,“碰巧遇上的?。”
乔氏问后,眸光一瞬不已,不动声色地凝着她。
见?她也是真的?没有别的?神情,心中还是忍不住失落了下。
“桢桢。”
秦桢侧过眸,溜圆的?乌黑瞳孔蕴含疑惑,甚是不解地看向?欲言又止的?乔氏。
乔氏叫出声后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如何说,顿默良久,微微叹息,“没事,就是叫叫你。”
叶煦是个?怎样的?人,乔氏也是看在眼中的?。
最初她担心叶煦有所求,也派人暗中调查了他多时,但?是随着日子一日接连一日的?过去,她也就明白了这个?年轻男子的?心。
不过可惜的?是,她这位侄女这三载中从未对他动过些许心意。
或者?说,秦桢没有对任何一位男子动过心。
比起田嬷嬷担忧的?她不愿再去爱人,乔氏觉得她只?是被伤怕了,她曾毫无保留地付出过一份情,最后落得一个?令人嘘唏的?结局,是以只?能将自己层层包裹起来,以此保护自己。
不能说这个?结果不好,可哪一位心悦他人的?姑娘,不愿那人也喜欢自己呢。
乔氏想秦桢身边有个?人,能够长?长?久久地陪伴着她,可又怕这个?傻姑娘又会再次毫无保留的?付出,也就没有再多做劝阻,谁又能说独身一人又真的?过得不好。
“沈夫人。”
叶煦不知何时走了上来。
乔氏点点头,“你今天怎么也在这儿。”
“有点事情来和李掌柜谈谈。”叶煦垂眸说着,他没有说是来找秦桢的?。
乔氏瞥了眼静默不语的?秦桢,了然地笑了笑。
与长?街相隔不远的?紧闭城门口忽而开启,铃锣敲响的?声音响彻云霄。
京外疾驰而来的?马匹入京前停滞须臾,策马扬鞭的?沈聿白垂眸睨了眼等候在城门口的?太监,薄唇微启之际眸光顿了下。
他寻找多时的?人,就在京中。
此时此刻,笑靥如花。
满面笑颜的?秦桢,眼眸含光地望着位男子,灿烈的?朝阳洋洋洒洒地坠在他们两?人的?身上,衬得两?人像极了对令人艳羡的?璧人。
而他们的?身侧,站着他的?母亲。
沈聿白这才知道,原来所有人都替秦桢瞒着他,他的?母亲亦是如此。
许是听闻了铃锣响音,那道嫣然一笑的?脸庞微微转过来,视线相对的?刹那,秦桢眸光怔愣须臾,对自己微微一笑,仿佛已将过往全然放下。
看到沈聿白的?刹那,秦桢身影轻轻地颤了下,脚步微挪下意识地想要逃离,可转念一想,这次逃了,又要逃到什么时候,总不能永远都躲躲藏藏不见?人。
这么想着,她微微一笑。
谁知静伫城门口的?沈聿白忽而策马扬鞭而来,令秦桢的?笑容僵在原地。
还在和叶煦交谈的?乔氏隐约瞧见?她的?不对劲时,才循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骏马身上那道沉着的?脸庞,她皱了皱眉。
翻身下马的?沈聿白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向?他们,眸光直勾勾地盯着笑容僵硬的?秦桢。
他来前,那道笑容犹如夜空中最耀眼的?那颗星星,夺目而光彩。
他来后,笑容止住了。
沈聿白胸口发闷地盯着她,走到她跟前的?刹那间,撕碎了护在心口多时的?和离书,不顾他人妄图将她纳入怀中。
顷刻之间,忽而伸出的?长?臂挡住他的?去路。
沈聿白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掠了眼挡在前边的?叶煦,冷冽的?视线恰似冰窖中的?寒冰,“让开。”
叶煦没有动。
沈聿白瞥了他一道,眸光灼灼的?看着神色自若的?秦桢,嗓音沉了几分,“逸烽,把他带下去。”
闻言,秦桢眉眼蹙了下,霎时推了推叶煦的?手,深吸了口气看向?神情算不上多好的?沈聿白:“你想做什么。”
叶煦护着秦桢,沈聿白不满意。
现下秦桢护着叶煦,他更加的?烦闷。
眸光掠过他们两?人的?须臾刹那间,沈聿白忽而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叶煦怀中护着的?那个?女子,想来就是秦桢。
思及此,沈聿白呼吸沉了下,愤怒地红了眼。
他尤记得,彼时的?叶煦说,那是他的?夫人!
‘是还未成婚,但?也是叶某挂在心上的?人,说是夫人也不为过。’
被叶煦护在怀中的?女子紧紧的?与他十指紧扣着,着实像极了夫妻。
被这份烦闷冲昏了头脑的?沈聿白慢条斯理地挥开叶煦拦在她跟前的?手,一步一步地朝她走去,脚尖将将抵着脚尖。
秦桢后退了一步,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些什么。
不多时,手腕忽而被炙热大掌扣住,紧紧的?握在掌心之中,倾洒的?温热气息袭来,熟悉的?气味像极了多年前的?样子。
沈聿白微红的?瞳孔扫了眼预要上前的?叶煦,问:“你离开是为了他?”
霎时间,秦桢呼吸一滞。
她实在不懂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又以什么样的?心境才能说出这句话?。
看着愈来愈靠近的?沈聿白,秦桢指尖颤了颤,扬起的?手发了狠地挥去。
手心与脸颊触碰的?刹那间,清脆的?声音响彻四周,本就留意着此处的?行人纷纷停下了步伐。
这一掌震得秦桢手心发麻,她凛着神色望着沈聿白脸庞上的?五指红痕,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到底是愤怒多一点,还是悲凉多一点。
过往三载所有的?痛苦也好伤心也罢,都是沈聿白带给?她,他有什么资格说出这种话?。
秦桢微喘着气,清凉的?眸光中闪过火光,手心寸寸握成拳。
谁知眼前的?人只?是轻笑了下,捏着她的?手腕带到他的?脸庞前,眸中掠过淡淡的?笑,“如果能让你消气,再挨上几掌也可以。”
秦桢眼眸中的?怒意渐渐敛下,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疯子。”
秦桢说的没错,他确实是疯了。
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失去?了神志,只想?将?她拥入怀中,确认她的存在。
沈聿白面色微白,落在右侧脸颊上的印子泛着妖冶夺目的红,凌乱的发梢微微扬起,眸光冷冽。
三载来,不论是他的亲人亦或是他的好友,无一例外?不告诉他,秦桢死了,死在了离开他的路上。
如果没有他,秦桢就不会死。
“沈聿白,你为什么一定要派人?跟着她!?”
“是你千方百计地把她推离,也?是你在众目睽睽之下令她一次又一次地受人?指点?,她想?通了,想?走了,你后悔了,又想?方设法地把她带回你身边,最后闹得这个结局,你满意了?”
“你才是杀了她的刽子手,是你举起刀毫不怜惜地斩向她,如果不是你,桢桢不会想?着离开,也?就不会死在离开的路上!”
乔氏的话?语历历在目。
悲愤倒地的她哭红了双眼,一点?一点?地质问?着他,往后的一年中身体也?愈来愈差,浅梦少眠,时常惊醒,安神药一碗接着一碗地熬着,不见任何效果。
秦桢离开第二年的冬至,他和?乔氏一同上瑶山祭拜,仅有的两座坟后多了座衣冠冢。
坚信秦桢并未身亡的沈聿白试图将?衣冠冢去?除,被乔氏拦住,掩面而?泣道:“聿白,别找了,放她安歇吧。”
放她安歇。
又有谁放他安歇?
这三载以来,期望与失望常常交织跟随左右,可每次收到消息时,沈聿白心中仍旧会升起希望,最终被击破。
而?此刻是他距离她最近的时候,她却?站在他人?面前笑靥如花,三载的苦寻成?了最大的笑话?。
沈聿白垂眸凝着那双白皙透粉的手心,对面的女子挣扎着抽手,偶然入耳的抽气声令他倏地回过神来,微怔地与她对视。
比起适才令人?不适的微笑,此刻那双莹亮的眼眸中闪过愤怒,溢出狐疑,但就是没有分毫留念,仿佛若不是他说出那句话?,他们之间?就这么过去?了。
若不是叶煦,那晚他就会找到秦桢,或许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如此想?来,站在她身侧的叶煦更加的刺眼。
瞥见她蹙起的眉梢,沈聿白陡然松开擒着她手腕的掌心,神思渐渐回笼,“桢桢,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