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她心怀不轨,只需要一片小小的瓷片,就可以让他一命呜呼,再若是从前的宁白,她甚至并不需要瓷片,只需要一个手肘就可以拗断他的脖颈。
僵持间,楚凌沉已经抬起了头:“颜鸢。”
颜鸢回过神:“嗯?”
楚凌沉的神色有些僵硬:“看该看的地方。”
颜鸢:“……哦。”
她抽回凌乱的神思,注意力重新落书案上,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书案放着的并不止《十大酷刑》,还有一摞奏折,还有几张素白的纸。
每一本奏折的开场白都是“臣某某上奏,启禀圣上”。
楚凌沉把那些奏折一本接着一本打开反折,露出里头第一页的内容,然后叠成一小摞,放在自己的面前。
这是在做什么呢?
颜鸢心中疑惑,没敢问出口。
楚凌沉头也不抬,缓道:“看好,孤只做一遍。”
他当着颜鸢的面,拿起了第一份奏折:“尉迟江涛,尚书令,清流中的蠢货,钝刃。”
他把属于尉迟尚书的奏折放到了书案的左上角,又取过第二本,放到了书案的中间:“旗严,刑部侍郎,已故太傅的门生,虽依附戚党,但还算刚正。”
他又取第三本,扫了一眼,淡道:“宋征,大理寺少卿,宋莞尔的族兄,是个贪财废物。”
颜鸢:“……”
楚凌沉的声音不急不缓,一边介绍百官,一边把他们的奏章分门别类地放在书桌上不同的位置。
颜鸢起初浑浑噩噩,越到后面思路越发清晰。
她知道,楚凌沉此举是在向她介绍前朝的党派格局。
楚凌沉对大臣的分法与她想象中很不一致,但很快她就意识到,那些文官武官,家族与家族,所有的关系纵横交错,但每个人又都是独立的个体,又岂是区区新旧外戚,清流军政可以囊括的?
如果党争讲究如何站队,如何升官发财,排除对手,那楚凌沉的分类显然是按照这些人如何物尽其用来的。
善恶曲直,党派站队,反倒不是那么重要。
这就是帝王之术吗?
这可比戴什么钗环配什么香,如何把蓝花雀羽的颜色排列成瑰丽的凤凰有趣多了。
颜鸢看得入神,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大。
楚凌沉此行的目的难道不是兴师问罪?
可他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呢?
这些东西何其要害……
楚凌沉抬起头看着颜鸢的眼睛:“记住了么?”
颜鸢:“……六成。”
她素来记性不差,可他分的类别实在太多,这上百个名字还附带着官职秉性站队,要想全部记下谈何容易?
楚凌沉淡道:“所以,定北侯府的信差在帝都城停留,如若想笼络人心,尽快平定蓝城余波……”
他把分门别类的奏折又重新归为一摞,细长的手指在其中抽拉,彻底搅浑了原来的秩序。
而后他抬起头看着颜鸢:“应该拉拢哪些人?避开哪些人?分别是胁迫还是贿赂,如何找到他们的权柄?”
颜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