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刀刃并非来自晋国,而是来自于他的皇庭。
那时朝中势力已经盘根错节,无法分辨,他便以宠妃之名接回宋莞尔,开始扶持以宋家为首的新外戚。宋家的人大多来自边疆,与朝中从无来往,足够干净,渐渐地,也就有了与太后外戚分庭抗礼的能力。
但朝中新旧外戚相互抗衡,最终得利的却不止是他。
颜鸢问:“还有谁?”
楚凌沉眸光微敛:“郁行知。”
新旧戚党纷争不休,以郁行知为首的清流势力也在夹缝中渐渐壮大,逐渐侵吞朝局,想要借挑拨两党之争而倒行逆施,重新集相权于一身。
从那时起,坐在他棋盘对面的人就已经成了郁行知。
楚惊御马踏皇陵,蓝城被翻出来白骨坑,佛骨塔前老臣逼宫废后,乃至于在南边动用自己的宗族势力为楚惊御销赃。
郁行知每一次的出手,都露出了更多马脚。
但有一桩事情却是楚凌沉百般查探,却不得其解的。
颜鸢好奇道:“什么?”
楚凌沉支起身体,坐到颜鸢的身旁:“他从前在等什么,现在又为何急了。”
郁行知他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极有耐心的人。
这样一个徐徐图之的人,为何在这几个月忽然冒进起来,莫非仅仅只是因为涂山公公因为拐卖人口,而被翻出了替楚惊御洗假银钱的案子么?
明明他若不出手帮楚惊御,此事根本查不到他的头上。
朝中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动机无解,楚凌沉便不敢轻举妄动。
局面陷入僵持。
颜鸢听得瞪圆了眼睛:“那后来呢?”
楚惊御道:“月容公主入京当月,颜侯秘密求见了我。”
定北侯府的信使团,名义上是为了向望舒宫送家信,因为要为一只爱宠治病,所以在京中又停留了数日,没有知道颜侯其实也悄悄混在信差的队伍之中。
那些时日里,他假意陪着月容公主四处游玩,实则数次与颜侯见面,两人定下了盟约,重整这一局下到一半的乱棋。
再之后的事情,便是颜鸢亲历的了。
颜鸢愣愣听着,好久都没有回过神。
她并不怀疑楚凌沉说的话。
只凭着后面发生的事情,她也能猜到这是自家爹爹的手笔。
她看过爹爹当年兴军作战时所有的文籍,知道他擅长兵行诡道以退为进,既知道这一局棋是他摆下的,那近来楚凌沉这雪原一行便不是走投无路,而是破釜沉舟放手一搏。
他也确实成功了。
楚惊御带着郁行知反了。
可这……
颜鸢只觉得还有淤堵之处无解,却又无法找到。
只是太后的寿宴,他凭什么断定郁行知会狗急跳墙?
如果只是做局,在帝都城附近就安排假死不好么?为何真要扶灵去晋国?这一路危险,若是稍有差池,楚凌沉不小心真死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