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青楼可不敢跟官府作对,特别是像单文柏这样的朝中大员。
只要他随便放个话,这青楼就很难再开下去了。
所以这个案子他们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之前那些青楼女子对杨雄说的那些话,现在再去问她们,她们必定会乖乖的闭上嘴巴!
因此,对于单修来说,如今最棘手的是在公堂持械行凶一案。
这个案子的麻烦之处,在与陈安晏亲眼看到了整个过程,而且李文栋还命其听审!
如此一来,他们便不能像打发那些青楼女子一般来打发陈安晏。
所以,对于陈安晏来说,只要他咬定此事,那么就算是三法司会审他们也不敢乱来。
史苏平却摆了摆手说道:“本官倒是想先听听陈公子你的看法!”
他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陈安晏。
史苏平身为左都御史,审案多年。
有不少惯犯在他的审查之下都无所遁形,可陈安晏在他看来,似乎平静如水,根本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陈安晏淡淡说道:“大人,下官要说的昨日都已经在堂上说了,而且下官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说完之后他也同样目不转睛的看着史苏平。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
因此正常来说,低一级的官员很少敢跟高一级的官员如此直接的对视。
而陈安晏只不过是一个小小九品官,史苏平则是从一品的左都御史,两人的官职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但从陈安晏的眼神之中看不到任何一丝的畏惧。
史苏平见状缓缓眯上的眼睛,随后笑道:“陈公子果然快人快语!那本官就直说了!”
说到此处,史苏平又饮了一口茶,接着说道:“我们三人都认为,单修并未持械行凶……”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似乎是在说一件极为寻常的事情。
听到史苏平这么说,陈安晏明显有些意外,脱口而出说道:“可那把钢刀……”
他没想到史苏平会为单修说话。
不过,如今他也看不出史苏平的虚实。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想要为单修开脱,还是只是来试探自己。
史苏平立刻说道:“那把钢刀是府衙的官差所为!”
陈安晏接着问道:“那官差为何要这么做?”
史苏平一边比划一边说道:“单修想要对陈公子动手,那官差是出手阻止!”
他在说完之后,立刻看着陈安晏,似乎担心这么“安排”会不会让陈安晏满意。
而陈安晏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这么一说,倒好像真的说得通!”
他话虽这么说,心里却在冷笑,他们处心积虑的编了这套说辞,无非就是想要给单修脱罪。
但若是自己不点头,他们这一切都是白费!
史苏平闻言喜道:“陈公子也同意这样的说法?”
若是陈安晏同意的话,那自己也算是功成身退,所以此刻的他对陈安晏的肯定十分期待!
不过陈安晏并没有回答,而是缓缓说道:“这间是龙头井茶铺!”又指了指桌上的两个茶杯说道:“这桌上有两杯茶,在下的这杯满一些,大人的这杯浅一些……”
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不慌不忙,就好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孩子喃喃自语一般。
史苏平皱了皱眉头问道:“陈公子,你这是何意?”
他有些不明白陈安晏突然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这茶铺跟他们在谈的单修的案子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
陈安晏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下官是想说,当日下官也在堂上,而且,下官不瞎!”
他这番话的意思很明显。
当日陈安晏也在堂上,而所谓的三法司竟然没有询问过自己,就已经做出了一个可笑的结论。
陈安晏自然有些不悦。
不过他也知道,就算他们三人想要为单修开脱,也必须要自己的点头。
如若不然,他这个听审有权将自己的意见直接呈送给李文栋。
而且,如果他们能直接做主的话,史苏平也不会来找自己了。
所以陈安晏虽然不悦,却并没有直接翻脸!
史苏平自然能看出陈安晏有些不高兴了,连忙笑着说道:“陈公子若是点头,单修同样会受到责罚,陈公子也能出气了!”
其实他心里也很明白,若是被人拿着钢刀在大堂上被人追着砍,在短时间里确实无法接受。
所以他也能理解陈安晏的不悦。
不过,此刻的他显然还是将陈安晏当成了普通的少年,以为简单的哄一哄就能摆平!
陈安晏自然不吃他这一套,冷冷说道:“史大人还请说说看,单修会得到怎样的责罚?”
听到陈安晏这么说,史苏平还以为他松口了,想都没想,连忙说道:“他如此胡作非为,少说也要廷杖二十,坐监一个月!”他在看到陈安晏的面色不善时,又立刻改口说道:“不,是坐监三个月!”
在他看来,如此安排已经算是给了陈安晏天大的面子了!
毕竟在京城,单修他们为祸一方多年,期间也害了多条人命。
但却从未受到过任何责罚!
所以此次判罪对他来说还是头一遭!
可陈安晏听了不禁冷笑道:“当初下官被污蔑,也被判了廷杖二十,坐监三个月……”
史苏平听了陈安晏这么说,非但没有生气,心中反而暗喜!
在他看来,陈安晏这么讨价还价,必定是已经同意了他之前是说法!
所以又立刻换上了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道:“那就廷杖三十,坐监六个月!”
其实对于他们来说,这些都不过是个数字罢了。
所谓的廷杖,陈安晏已经领教过了。
只要手法得当,三十廷杖根本连皮都不会破。
放眼整个京城,又有哪个官差敢真的出手对单修行杖刑?
再说坐监。
虽说是六个月,但实际上恐怕六天都坐不满!
所以这所谓的刑罚在陈安晏的眼里,不过是过家家而已!
因此陈安晏忍不住“哼”了一声说道:“史大人这一会儿廷杖二十,坐监三个月,一会儿又是廷杖三十,坐监六个月,只是不知依的是哪几条大梁律例?”
听到陈安晏出言嘲讽,史苏平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如今虽说是有求于人,但他怎么说也是个一品大员,先皇亲封的顾命大臣。
而且他身为左都御史,监察百官,更有风闻奏事之权,所以大部分朝中官员见到他都要退让三分!
因为一个官员若是被都察院盯上了,就算是不死也会脱层皮!
而陈安晏不过是一个区区九品芝麻官,竟然胆敢对自己如此无礼!
只见他把茶杯往桌上重重的一放,正要训斥几句,却只听到陈安晏接着说道:“其实,若是杖刑和坐监,倒也不是不可以!”
史苏平一听陈安晏似乎松口了,连忙再次换上一副笑脸说道:“如此甚好,但不知道陈公子的意思是……”
在他看来,只要是杖刑和坐监,那都还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史苏平心中也不禁轻看了陈安晏几分!
他以为陈安晏只是因为杖刑的数量太少,坐监的时间太短,这才对自己出言不逊!
心中也不禁感叹,这陈安晏毕竟只是个少年,没有接触过官场!
不过也幸好如此,单修才有机会开脱!
陈安晏看到史苏平一脸兴奋,心中突然对他也生起了厌恶之心,他扬了扬眉说道:“单修的杖刑,不管是多少下,都必须是下官亲自行刑!”
“这……”史苏平听了有些犹豫。
若是由寻常官差行刑,那单修也能免收皮肉之苦!
但若是由陈安晏行刑,他必然不会手下留情。
而且听说这个陈安晏似乎还有些功夫,到时候就算只判廷杖十下,恐怕单修也会皮开肉绽!
不过他又仔细一想,相比于在公堂上持械行凶的罪行,不被杀头已经要烧高香了!
就算这陈安晏亲自执行杖刑,那也比丢了性命要强。
而且这单修在这些年里确实有些太嚣张跋扈了!
有几次还欺负了他的几房亲戚,后来在史苏平出面后,单修才稍稍收敛了一些。
这次能让他涨涨记性,对他来说,说不定反而是一件好事!
而且这陈安晏摆明是想要出气,说不定他打了几下,气也出了,就没事了!
所以史苏平看了看气定神闲的陈安晏,一咬牙,便替单修和单文柏应下了这个要求:“这个本官答应了,那么坐监呢?陈公子想要单修坐监多久?半年?还是一年?”
他这么问,似乎带来一丝戏谑的味道。
因为在他看来,不论是关一天还是关一年,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所以他根本不担心!
按照他的想法,就算陈安晏提出要单修坐监十年,他也会答应!
不过陈安晏却没有说话,而是伸出了右手,比了个六的手势!
史苏平笑着说道:“六个月?”
陈安晏却缓缓的摇了摇头。
史苏平也慢慢收起了笑意,再次问道:“六年?”
陈安晏这才点了点头!
虽说对于单修来说,坐监六年跟六天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史苏平还是佯装为难,似乎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才勉强答应道:“六年就六年,虽说时间长了点,但只要陈公子高兴,就依你!”
此刻的他心里十分高兴,突然间甚至觉得陈安晏看上去也挺可爱!
于是又接着说道:“那我们每日便三司会审,到时候陈公子想让单修在顺天府大牢、刑部大牢、大理寺大牢,或是本官的都察院大牢坐监,都行!”
可没想到陈安晏却摇了摇头。
史苏平一愣,在京城关押犯人主要就这四个大牢,见陈安晏似乎不同意,他也只能再次问道:“莫非陈公子想要把单修关顺天府辖下州县的大牢?”
史苏平虽然有些疑惑,但并不担心,在他看来,只要在大梁,他们就有办法让单修舒舒服服的“坐”完这六年的大牢!
陈安晏再次摇了摇头,不紧不慢的说道:“下官是要他关在宁古塔的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