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建在京郊二十里外的山野,二月十一,御驾清晨自皇城驶出,到达行宫,已是正午了。
车马浩浩荡荡停在行宫外,洛久瑶自车中走出,朝四下看了看。
天光正盛,草木皆吐了绿,新绿铺洒在山路周遭,一路蔓延到望不见的尽头。
前来行宫的人皆穿了春日里新制的衣裳,花团簇拥,一派热闹。
洛久瑶向那片锦绣中望了许久,未等找到熟悉的身影,眼前忽而暗了暗。
她这才发现,洛久珹的马车正停在前面,而他走来,压下她眼前的半数天光。
他瞥向她颈侧又撇开,往复几次,却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
他似是想同她说什么,可在她面前站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说。
洛久瑶琢磨不透他又想做什么,只是时隔多日见到他,耳畔再次响起上元宴时他说的话来。
眼前人站着不说话,洛久瑶只好行了礼,干巴巴道:“皇兄。”
洛久珹一扭头,走开了。
洛久瑶望着他的背影,视线略过立在眼前的座座楼阁,忽而想起上一世,也是在此地,她得知了洛久珹的死讯。
那是她第三次随行祭神,彼时洛久珹已被幽禁两年有余。
长久的幽禁令人心郁气结,更妄论洛久珹还未及冠,本是个心气十足的少年人。
那年冬日,他的身体每况愈下,终于在冬末,因一场来势汹汹的时疫病逝在知寒园。
草木才发了新叶,他却再未能见到三春盛景,与他母亲当年一样,死在了初春时节。
若说引得洛淮一时不喜的是洛久珹三番两次的跪地求情,那么洛淮疑心他的开端便是此次祭春时,突如其来的一场刺杀。
刺杀发生在祭神后,洛淮走下昭阳台,身侧一护卫忽而掏出匕首行刺,欲取其性命。
刺杀没有成功,更没有伤到洛淮分毫,太子眼疾手快擒住刺客,倒是冲在最前的洛久琮被匕首伤到,自肩侧到小臂留下了长长一道伤痕。
后经查,那人本不是行宫的护卫,而是两月前才自宫中调来此地,一日前曾与洛久珹见过一面。
但此前二人并无瓜葛,仅凭此并不能说明什么。
此事最终以护卫畏罪自戕不了了之,虽无证据,却在洛淮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此后容妃病逝,父子二人更因此心生嫌隙,积年累月的猜疑与打压,洛久珹再难忍耐,最终因为书有大逆不道的言语被幽禁在了知寒园。
上一世,从容妃病逝,到听闻洛久珹的死讯,洛久瑶自始至终袖手旁观。
甚至在洛久珹埋骨后,她连一炷香都未曾给他敬过。
可如今,她竟因洛久珹说过的那些话产生了动摇。
太后自月初替表侄求情后便抱病,直到今日身子也没能好起来,洛久瑶在延箐宫闭门近一月,如今到行宫总算落得满身轻松,用过斋饭便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