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会给他留一丝喘息的机会,南燕人却还在这里自败根基。他这大半年以来的东躲西藏、四处逃窜,岂不成了笑话?
穆崇玉摇了摇头,他恍然感到有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在他的血液中蹿腾,一点一点地蚕食掉他身上的暖意。
“崇玉?”薛景泓看到穆崇玉变得苍白的脸色,觉察到异样,一个箭步跨上来扶住了穆崇玉的胳膊。
穆崇玉愣了一下,他偏过头来看他,想说自己没事,半扬起嘴角,又觉得心中苦涩难言,最终只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我们走吧。”
这乌泱泱的一群人便如潮水一般,迅速而安静地撤出了这个洞穴。只不过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倦。
他们一行人,来临安时都满怀着希望,春风满面,短短一个月时间过去,竟然已是天翻地覆。
李元善仿佛踌躇了很久,终于站出来到穆崇玉面前垂首下跪:“臣……有罪!若不是臣识人不明,未体察宣王的狼子野心,陛下就不会险些落入奸人之手了。”
李元善年岁已高,这么多天的折腾使得他身心俱疲,然而此时他跪在地上,全然没有半分侥幸求饶之意,脸上只有一片深沉愧色。
穆崇玉低头看他,默默走过去将他扶起。
李元善是阁老一般的人物,如若是当年在金陵城中,他心中激愤,一定会连带惩治李元善,而如今,他自己都尚且看不透人心,又有什么资格去迁怒他人呢。
穆崇玉摆了摆手,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此事不能怪你”,便转过身去,继续跟着队伍前行。
山道对他来说并不难走。在黑云山时,他也算是见惯了那陡峭崎岖的山路,已经适应了。然而此刻,走在这并不十分艰险的山林之中,竟让他觉得仿佛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
他恍惚跟着大家走了很久,又恍惚仍在原地停留,寸步难进。
不知不觉地,已经到了日暮时分,残阳如血般铺洒下来,透过林间缝隙,刺得眼生疼。
穆崇玉他们来到了这片林子的尽头,前方有一条河流横亘在眼前,淙淙淌过,而在河流的上游,却是一片乌压压的兵士,正严阵以待地守在那里。
穆崇玉的视线在这群士兵身上扫过,然后蓦然落在了最前方那人身上。那人与其他兵将不同,并不穿铠甲披挂,反而是一身青缎衣袍,他骑马走在最前,分外显眼。
这个人,正是穆渊。
“陛下,我们中埋伏了。”薛景泓冷眼打量着穆渊,沉声说道,“定是沈将军闯出突围时被人跟踪而不自知,这才让他们堵住了去路。”
沈青见此情景,顿时追悔不已。可再追悔,也是徒然。对方既然早就铺开了这个局,他们无论再如何小心,恐怕都无从逃遁。
穆渊此时驾马过来,他眯眼轻笑,竟是一副亲切模样,仿佛身后的几千兵士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走到穆崇玉跟前一丈距离,微微低下头,笑道:“崇玉,你动作未免太慢了些,我等了你很久。”
穆崇玉凝眸看着他,面无表情。只是把手悄然放在了腰间的剑鞘之上。他身后,沈青看到,右手一扬,所有人都精神一震,一齐大喝一声,然后便是一片整齐的利剑出鞘之声。
剑光闪作一片,在夕阳斜晖的映照下令人心生寒意。
穆渊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挑了挑眉道:“你这是要和我刀剑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