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木然的坐在席上。
他的脑海不断响起嵇恒在狱中所说。
想着始皇过去对自己的叮嘱,以及始皇为自己做的安排,再对比自己过去的荒唐举止,眼中充满了懊恼和自责。
若是放在过去,嵇恒所说,他并不会当真。
但嵇恒接二连三说出的话,却跟始皇过往的说教相近,这让他彻底动摇了。
当感知到始皇身弱体衰时,他更是失悔痛心不已。
眼下始皇渐衰,大秦又面临如此严峻形势,他身为始皇长子,本该为始皇分忧解愁,而他不仅没有做到,还多次惹始皇震怒伤痛,让始皇不仅要忧虑国事,还要忧心自己,如此长子,何等不忠不孝?
尤其是听到嵇恒说,始皇在暗中为自己谋划时,他内心的震撼更是无以言说。
甚至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身为长子,扶苏深知始皇的秉性。
始皇是孤傲的!
若非真身体不济,又岂会这般谋划?
始皇是不善言表的。
他不会把对自己的关心表现出来,只会在暗中默默布置好一切。
但越是如此,越令扶苏痛心自责。
长子者何?
家族部族之第一梁柱也。
而自己,非但没为始皇排忧解难,反倒使始皇雪上加霜。
如此长子,人何以堪?
一时间。
扶苏心中悲从中来,情不自禁失声痛哭了。
“父皇——”
“儿臣不孝,直到这时,才懂得父皇的谆谆教诲,才知晓父皇的良苦用心。”
“儿臣实是枉为人子!”
宽阔敞亮的书房静若幽谷,扶苏的痛哭声持续的回荡着。
良久。
扶苏才站了起来。
看着案下的儒家竹简,眼中难得露出一抹厌恶。
自嘲道:
“扶苏愚笨,哪敢去妄谈仁善?”
“韩子说的不错,严家无败虏,慈母有败子。”
“我扶苏就比常人多看了一些书,多听了一些儒生之言,又哪里真的懂什么是仁?什么是善?”
“我此生所求,只为实现父皇之志,让天下郡县一治,民众安居乐业。”
“若真能实现,此生便足矣!”
“仁善……”
“终究是扶苏不配了!”
扶苏脸上露出一抹惨淡的笑容,朝殿外道:“魏胜。”
很快。
一名宦官进到了书房。
扶苏深深的看了一眼案下的书籍,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缓缓闭上眼,冷声道:“把这些竹简,尽数清理出去,然后……”
“都烧了吧。”
“今后书房不准再有儒家相关书籍。”
说完。
扶苏负手去到殿外。
似不愿亲眼见到这些竹简被搬走。
初秋的正午,还残余着炽夏的余温,晒得扶苏脸颊生疼。
扶苏并未理会。
他长身而立,遥遥望向远方。
心中却在思索着什么是仁?什么是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