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
“你对尘世的看法太浅显了。”
“世上一直有个说法,叫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事务府的官吏,你都有所接触,对他们的才能当是有所了解,他们都算得上是有能之人,而能为他们信任,并愿意为此举荐的人,又岂会真就那么差劲?”
“尤其他们生活在底层,最为市侩现实的地方。”
“仅仅付出一些斗食小吏的官职,便让原本摇摆不定的能吏,彻底的倒向朝廷这边,这笔账无论怎么算都是赚的。”
扶苏若有所思。
他苦笑一声,拱手道:“扶苏受教了。”
嵇恒淡淡的摇摇头。
他凝声道:“你过去一直生活在皇宫,虽有跟外界接触,但毕竟身份摆在这,又有多少人敢不讨好你?所以你认识到的社会,始终跟现实是有一定偏差的。”
“天下从不是只有打打杀杀。”
“更多的是人情世故!”
“只是对于帝王家而言,人情世故,本是没有必要的,但有时迫于形势,又不得不做出一定的妥协跟退让,所以人情世故你可以不精通,但一定要懂。”
“手中无剑跟有剑不用是两码事。”
扶苏在心中咀嚼着,嵇恒说的这句话。
也是豁然开朗。
嵇恒缓缓站起身,负手而立,望着高挂天边的皎洁明月,淡然道:“对于大秦而言,从立国之时,选择大破大立,这就注定了前路会很艰难,想要真正完成改革,需要做很多的事,也需要付出很多的心力,就上升渠道而言。”
“大秦当践行的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扶苏在嘴里念叨了一句,眼睛瞬间一亮,之前他还有些迷迷糊糊,一知半解,但听到这句话,瞬间豁然开朗。
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这才是大秦今后要走的道路。
扶苏神色激动。
他在嘴里不断咀嚼着,越咀嚼越感觉正确。
良久。
扶苏也是慨然道:“先生果真是真知灼见,寥寥数语,便直接为扶苏扫清了前路,万幸扶苏有先生指导,不然不知多久才能明白此中道理。”
“扶苏感恩。”
扶苏朝嵇恒恭敬行了一礼。
他现在对嵇恒越发佩服了。
从这句话,扶苏就明白,嵇恒从始至终目的都很明确,也一直都有所针对性,而且走的还异常坚定,他这一两年的所作所为,都是为实现这句‘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而这也跟军功爵的初衷相契合。
或许最终能够出仕的人,并不会有军功爵那么多,但至少大秦会给与底层上升渠道,给与他们向上的空间,而非是像现在一样,朝廷的功臣集团,地方的豪强士人,彻底把持了官吏渠道,让底层人终其一生都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
而且还要不断忍受各种增赋加租。
这让底层民众如何没有怨念?
随即。
扶苏脸上的激动之色就淡去了。
因为若真这么做的话,面临的阻力也将无比的大。
扶苏重新坐回席上。
他低垂着头,在脑海沉思着。
最终。
他毅然的抬起头,眼中露出一抹冷冽。
朝廷的功臣集团,本就居功自傲,而且一直暗中破坏法度,他早就心生不满,何况在嵇恒之前的建议中,也早早明确了,这些功臣集团,最终大部分都要清理出朝堂的,至于地方的豪强士人,扶苏更加不放在心上了。
大秦给过士人机会。
立国初便设立的博士学宫。
但这些名士、贤士,可曾有过半点在乎?
而且大秦非是弃士而不用,而是选择取士于众,或许底层读过书识的字的人没那么多,他们的才能也没有士人那么全面,但底层的官吏真需要那么有才能?
显然不是。
大秦真用的了那么多名士?
自然也不是。
既然如此,那舍弃所谓的名士,又有何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