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秦律?”陈平不依不饶的继续开口:“是商鞅之秦律,还是变革下的秦律。”
扶苏沉默。
他深深的看了陈平几眼,问道:“两者难道有什么区别吗?”
陈平道:“自然是有区别的,商鞅之秦律,异常之严苛,但在商鞅的秦律下,其实更注重的是天下阶层的流动性,而当今的秦律,更注重的是稳定性。”
“两者悬殊较大,岂能等同而视?”
闻言。
扶苏却是笑了。
他不置可否道:“我倒是并不怎么认为,在我看来,我大秦的秦律,从来都是一脉相传,只是你对于当下的秦律尚还有一些误解罢了,但根本从未变过。”
“这个答复,你可满意。”
陈平笑着道:“草民知道了。”
扶苏面露浅笑,他对陈平已越来越感兴趣了,殿中其他人,相较陈平,终究还是差上不少,他也主动开口道:“既然我已回答了你的问题,那你也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对于我这几位弟弟编纂的竹简,你又是持有何等看法?”
陈平拱手道:“草民认为,就草民看到的竹简内容,公子高公子将闾等诸公子,足以借此名垂竹帛、流芳百世。”
“你对这些竹简有这么高的评价?”扶苏道。
陈平摇头。
他苦笑道:“这不是陈平的评价,而是后世人的评价,不过想获得这些评价,还有一些前置条件,便是这些竹简真的能落实到天下,此外……”
陈平深吸口气,神色凝重道:“朝廷还有后续。”
“不然效果只会如前面几位兄台所言,只局限于‘士’的范畴。”
“想要做到真正的利于天下,做到真正的革新天下,仅靠这些竹简是不太可能的,只会让‘士’这个阶层变得更加重要,因为现在的很多‘士’,只精通于学问研究,对于算术一知半解,若是能将算术的学习难度降低,无疑对‘士’会有极大提升。”
“自然也会造成贵族跟士人阶层的一定冲突。”
“但并不足以动摇根基。”
“所以……”
“一切得看有没有后续,以及后续能不能真的落实,若是有后续,且能够一步步落实,我相信,这些竹简的内容,最终一定会爆发出撼动天下的力量,也定会影响到整个天下现有之格局。”
“而且只会比我说的更夸张。”
陈平侃侃而谈。
将自己的所思所想一一道出。
闻言。
扶苏脸色微微一变。
他并未对陈平的话做出打断。
只若有所思的看着陈平跟其他人,嘴角露出一抹冷意。
他问道:“所以你的态度呢?”
这下陈平沉默了。
扶苏却并没有就此放过,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似乎就要陈平说出来。
见状。
陈平脸色变了又变。
最终,只能无奈作揖道:“方才殿下也听到了,陈平过往全靠兄长接济,或许得外舅垂青,娶到了贤妻,才得以能继续在县里混日,兄长如此厚待,汝妻又如此贤惠,陈平不由需再三斟酌,一时间,难以做出取舍,还请殿下多给草民一些时间。”
“那你需要几天?”扶苏不依不饶道。
陈平默然。
“我只想要一个准确的答复。”扶苏冷声道。
陈平迟疑片刻,咬牙道:“若是草民心生胆怯,不敢为秦出仕,殿下又会如何对我?”
“大秦自有律法在,我就算是储君,又岂会凌法而为?只要你不作出违反律令之事,天下就无人能治罪于你。”扶苏道。
闻言。
陈平露出一抹惨白。
这番话,他自然是不可能信的。
大秦的确以法立国,但真有严格执法?
而且自己看出了这么要紧之事,若是将这些事情告诉给贵族,告诉给其他士人,一旦为外界传开,恐会影响到秦廷日后的布局跟计划,自己岂还能有活路?
他现在已有些后悔了。
前面就不该自作聪明的站出来。
而是当如袁生等人一样,就当做知个一知半解,如此,只能算做是自己愚昧浑浊,看不清其中粗枝末节,断然也不至于此。
他终究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