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妈妈谄笑着转身与邹羿寒暄,并且不用邹羿吩咐便喝斥红菱与阿刃出去,将空间留给邹羿与女萝,让他们二人独处。
女萝站在窗边,神情冷淡,邹羿不以为意,由衷赞美道:“昨日善嫣姑娘出手果决,英姿飒爽,已令在下惊艳万分,今日冷若冰霜,又是另一种美,美人果然千变万化。”
他面容俊美,一身红衣更显潇洒,折扇在手,端的是倜傥风流,“听满妈妈说,姑娘擅舞,尤擅《逐香尘》,不知在下是否有这荣幸一睹姑娘舞姿?”
“没有。”
邹羿剑眉微挑,没想到会被如此不留情面的拒绝,他倒不生气,因为在他看来,美人是有资格高傲的,便含笑落座:“那姑娘可否愿意为在下烹茶?”
正好女萝也想知道他来找自己所图为何,另外三个人又去了哪里,“承蒙公子看得起。”
她有一双极为修长的手,烹茶时愈发赏心悦目,连指尖轻抬的弧度都令人沉醉,邹羿充满欣赏地看着,薄唇一张,吐出两句诗来,“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
女萝手头动作一顿,似笑非笑:“昔为倡家女,今为荡子妇。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邹公子是瞧不起我,还是在讽刺我?”
邹羿只是随口赞美她的手好看,没想到女萝竟将后面两句念了出来,他抬手轻咳,连忙道:“在下绝无此意,只是一时情迷,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姑娘海涵。”
见女萝没有说话,他语气中顿时满是爱惜之意:“姑娘生得天人之姿,何苦在这样的地方蹉跎青春?倒不如寻个良人托付终身,未来也有依靠,总好过在这不夜城朝不保夕。”
女萝对邹羿会说出这种话一点都不意外,逼良为倡,劝伎从良,大概是男人最爱做的两件事。
她抬手为邹羿斟茶,言笑晏晏:“既然如此,公子为何还要来这烟花之地?若是男人都不来,哪里还会有倡伎?”
她读书读得多,那些个才子佳人的故事不知看了多少,成眷侣者不占十之一二。诗人才子们最爱歌颂女人贞德,他们宿于青楼醉卧花丛,挥毫而就一篇篇脍炙人口的文章诗句,无外乎赞扬美人琴声,环佩叮咚,写天会老情会散,写怀才不遇写倡伎多情,拿倡伎的玉殒香消红颜薄命来比对自己,骄傲于倡伎对自己肝肠寸断,又嘲讽伎子凉薄,最后轻飘飘丢下一句萍水相逢互为过客,青楼薄幸万般皆空。
可迄今为止,女萝不曾见过比女人还惨的男人,如果一个男人极其悲惨可怜,那么一定找得到比他更悲惨更可怜的女人。
诗人才子满腹的才华与抱负,却只谈情爱不见倡伎悲惨,看不见强颜欢笑,看不见这繁华与美貌背后的血泪。
女萝不相信男人们不知道倡伎的痛苦,每一个到这里的僄客都心知肚明自己在做什么,他们丢弃自己的道德,践踏她人的尊严,享受的便是这份来自女人的悲苦哀嚎,他们的快乐建立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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