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无媸叹道：“这些年，你受苦了……”

秦百里只是笑而不语。

剑无媸知他志向，也不废话，道：“按照你和卓明峰的意见，剑族应该先打好与他的关系。既然你笃定他重情重义，我已经让青衣与他拜堂，只等有朝一日，想方设法让青衣回一趟巴蜀。只要青衣和月怜能回巴蜀，他和‘天命女’自然也会来。”

“若赤血剑不愿回巴蜀呢？”秦百里道。

剑无媸失落片刻，才叹道：“那也是她的选择，至少她找到了归宿，不是么？”

秦百里默然。

“你在梁萧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对他有何看法？”剑无媸道。

秦百里直言不讳。

“我有一种感觉，他的思想和志向，似乎远远超越了这个时代，通晓古今之兴替，深谙人心。无论军政还是为人处世，他总能推陈出新，给我耳目一新的感觉。就算是绝世奇才，也不至于总是能有奇思妙想吧？”

剑无媸不明所以，只知道秦百里对梁萧评价极高。

秦百里苦笑道：“要知道，从他出现至今，他遇见的很多难题，做的很多事，在史书上都是找不到先例的。小姑，有时我甚至在想，他是不是能未卜先知，已经知道未来会如何发展，所以总能有比我们更正确的选择？”

剑无媸一怔，只觉得一股凉气直冲天灵盖：“若此人真的未卜先知，那我们的打算，岂不是也在他意料之中……”

秦百里摇了摇头。

“从他日常的表现来看，其实他并没有未卜先知，只是我想不明白而已。但不管怎样，我是瞒不住他了，对我，他可能只是不愿点破而已。”

剑无媸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是，我们肩负的是剑族的志向和使命。武朝那位武帝，剑族女婿，百任族长，横绝古今，他够不够伟大？可他依然免不了晚年昏庸，致使民不聊生，就算下了罪己诏又如何？”

秦百里只是看向天边明月，仿佛在自言自语。

“可我们也应该自省，为何剑族出了一代又一代的圣女，还有那么多的奇女子，最终都倾心于这些英雄。武帝，大周高祖，武圣，兰陵侯一家……”

剑无媸厉声道：“所以我们要作出改变，不能总是为别人做嫁衣！”

秦百里无奈摇头。

“小姑，我们太不了解兰陵侯，不了解这些英雄。有时我在想，但凡是个尚未许人的女子，遇见兰陵侯，相处久了，只怕也要倾心于他吧？难道不正因为他们是英雄，才恰好能得这些圣女倾心么？”

“尤其是梁萧这位第三代兰陵侯，我想，三小姐和赤血剑，还有天命女，最终都会坚定支持他的。他比我们更重情重义，也更懂百姓疾苦、更真诚。我们是应该好好反省自身的矛盾与不足，否则剑族只能一次又一次为别人做嫁衣。至于现在这位千年一遇的‘天命女’，也许，她的天命就是遇见这位兰陵侯吧？”

“我有强烈的预感，就算我们的计划成功，最终还是要失败的。退一万步讲，就算剑族真的实现目标，一统江山之后，全族共管天下，权力均分，互相制约，我们又如何能保证永远不会出错，不会有人独揽大权，腐蚀政权呢？”

剑无媸无言以对。

她的侄子，是剑族信念坚定、最忠诚的族民。

为什么，他却开始自省？

秦百里意有所指。

巴蜀大元帅，公孙寻风，剑族高层，如今不也在享受权势？

“小姑，我们的想法很好，但可能真的无法驾驭人性的贪欲，我们或许缺少一种指导思想，和详细可靠的方针。也许，剑族缺的就是一个兰陵侯梁萧。”

秦百里的肺腑之言，让剑无媸一愣。

剑无媸斩钉截铁道：“所以，他更应该去一趟剑族，不是么？你做好分内之事，我已有定见。倘若你无法承受，便回来吧……”

秦百里只是默默点头，目送剑无媸离去，内心只余惆怅。

燕州因为粮荒而崩溃，剑族的预言之一，随着梁萧的到来，已成笑谈。

“我族努力至今，真的错了么？”

“我，又该作何选择呢？”

他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木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