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大山眼皮涩重、浑身乏力,在望天台顶找了一夜孤星,天光破晓方才睡在**的炕上,窗外日上三竿,范彪和守台兵丁的大声喧闹将他从睡梦中吵醒,心头顿时窜起无明业火。
前些时日赶上连绵阴雨,云大山又忙于司天监诸生核录之事,是以并未顾及观测孤星。大前天夜里他得闲仰观天象,漫天找不到了明亮的孤星,他本当此为孤星运行无理所致,可前夜再找仍是不见踪迹,当时他有事务缠身,故此一直拖到昨天夜里才再上望天台。
一夜无眠,孤星仍不给面子,躲到哪里不肯出来,这给本就疑点重重的孤星冲犯之征加上了一个更大的疑问。
台顶聒噪不止,**阴阳怪气的声音也去凑了热闹,云大山烦闷无比,一骨碌爬起身来,出门上望天台打算教训众人一顿。
他板着脸走上台顶,见众人挤在台西沿向山下眺望,一个个指手画脚好不兴奋,他正想开口责骂,范彪回头瞅到了他,小小什长像发现什么宝贝一样,左手招呼云大山,右手指向山下逍遥池的方向。
越过山顶树冠,云大山顺着范彪手指的方向望去,遥见连通椒江和逍遥池的盐仓渠口有十艘彩带龙舟缓缓驶进。盐仓渠两岸停满了装卸米、盐、炭、板的货船,和龙舟比起来,两列货船便如狼狐迎接狮虎一般,岸上黑压压看热闹的百姓犹如群群蝼蚁,照此对比,十艘龙舟怕得装上几百号人。
云大山好奇心大起,问范彪道:“这是哪国的使团,声势如此浩大?”
范彪道:“云大人竟会不知?这是忒渠使团!”
云大山恍然大悟,最近太忙以致将这事忘了,听到忒渠使团,他脑海中立刻勾勒出人首马身的英招,为此物是吉是凶他还在朝堂上和袁成帆激辩过一番,没想到这么快就已抵达钟玄了。
掐指一算,明天正是黄龙帝祭天之日,云大山收短目光,向逍遥池中的偃洲望去,洲上树木葱郁,中央围着星月坛顶的白色圆台,台上八极插有八色旌旗,工匠戍卫人头攒动,显然在为明天的盛会做最后的布置。
若依知微道人带来的讯息,大宁境内东南西北都出现了人首兽身的怪物,英招人首马身,八成不是吉利东西,可要说自己担忧个什么,却又抓不住头绪,祭天大典自有上千御林军保护,整个帝都更有十万钟玄卫驻守,十船忒渠人再扑腾又能掀起多大风浪。
云大山自我宽慰了片刻,见龙舟队已驶过北城览椒门,身旁众人傻呵呵地兀自兴奋,倒似自家亲戚来了一般,他略感厌烦,觉也没法再补了,干脆下山处理那些焦头烂额的事情去。
司天监候补官员有七个名额,故此核录以七把铜爵为信,但凡能够找出铜爵者定当核录,未找到者当以事后个人提交的寻爵实录及日常表现定夺。
前两天众学生无一人找到铜爵,云大山暗地里不知骂了众人多少次无能,后来直系学生常余一夜连获两把,他阴云密布的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笑容。
不过有几个学生后台太硬,当初被送到司天监时明摆着对空缺志在必得,云大山对这类关系户万分反感,但苦于官微言轻,不敢得罪权贵太过,是以为这事又苦恼不已。
这二者虽添烦恼,但绝不如学生失踪之事让云大山头疼,一晚丢了一男二女,其中男子更是一家伯爵的后人,若出了人命,司天监定要鸡犬不宁。云大山暗自祷告,希望这三人只是迷路或者受伤,千万不要给冰冰凉地给抬回来。
一路闹心,云大山到了方寸湖旁的营地时已经正午,他先问黄朝省可否找到失踪的学生,黄朝省摇头,云大山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