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里,璀璨星云下空山腹的邀游一幕幕一帧帧尽数被撕裂,草丛中闪烁的萤火虫只只自燃灰飞烟灭,黄石山的地火重又向自己涌来,烈焰烧灼稚嫩的心房,焦裂处殷殷滴红。
秦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卧室的,待恢复了意识,看到怀璧正满脸焦急地坐在床榻,自己则歪在大迎枕上,想动一动手脚都觉得骨软筋酥,喉咙里堵着一大团东西吐之不出咽之不下,只有嘴唇能够微微翕动。
秦簪被气得痰涌心窍,昏迷了将近一个时辰。蠲州随行的医官先为她行了通天针,又开了顺气熏香点在室内。病员要好好休息,众人回避,只留下怀璧守护在侧。
秦簪闻着满屋子的药气剧烈地咳嗽了一阵,吓得怀璧只管着帮她捶背,这招有用,捶得秦簪咳出一口浓痰,胸腔登时舒服了不少,怀璧要去叫医生来看看,被秦簪拦了下来。
“我身子没什么事了,想安静一会。”
怀璧为难道:“我还是陪着姐姐吧,万一……”
秦簪浅浅一笑,拉起怀璧的手:“现如今只有你是我的亲人,不叫你陪叫谁呢?”
怀璧听她这话味道不对,更担忧了:“可你和秦伯伯不才……”
秦簪眼神一暗,勾起另一头的烦恼,又不想叫怀璧知道,强做笑颜道:“毕竟相认未久,还……还不熟吧,妹子就不一样了,你送来遴甄坊时还说不全话呢,而我那时已能抱动你了。”
温言触动柔肠,怀璧鼻子一酸滴下泪来:“我当大姐如母亲一般,当姐姐你如长姐一般,情谊自是没得说,大姐已而遭难,姐姐你可要多保重,别落下什么病根子!”
秦簪轻抚怀璧圆润的脸蛋,安慰道:“不碍事的,就是一时气急攻心,休养几日便好了!”
怀璧盯着秦簪看了好一阵,看得秦簪有些不自在,问她:“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怀璧直截了当问道:“常余那臭小子究竟把姐姐怎么样了?那个什么什么贵人又是怎么回事?只要姐姐你一句话,我马上去找他骂个狗血淋头给姐姐出气!”
秦簪心口一揪,此刻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提起他,她别过脸去,唯恐怀璧看到自己失彩的眼神。
怀璧不傻,秦簪这模样算是回答了自己的问题,联想到刚才那一幕,常余居然由藏惹王后宫的贵人护着,大黑天的孤男寡女能干什么好事,不由得气往上撞,炸裂了肝肺。
“这个挨千刀死不要脸的混蛋,难得姐姐费尽心力千里相寻,他倒好,躲在这里风流快活,姐姐莫急,我明天就找到他门头,看不骂死这个忘恩负义的陈世美!”
秦簪听得又好气又好笑,禁不住胸口阵阵抽痛,连着咳嗽了几声。
怀璧知道自己又勾起了秦簪的烦恼,连忙住嘴,帮着抚胸顺气,心中却早订下了主意。
秦簪平复了一阵,突然问道:“假如,姐姐留在这里不走了,你有什么打算?”
“不走了?刚脊城?”怀璧吃惊不小。
“对,在这里住上个三年五载的,或者,一辈子!”
怀璧一下子没了主意:“那我们……不回鹤坂城了么?”
秦簪将眼神洞穿夜色,仿佛看到了雪绒飘舞、薄雾弥漫的湖畔,黛桐带领众姐妹笙歌漫舞,又重现昔日遴甄坊的盛景。
她心中有个声音说道:“黛桐比你更适合雾岸听雪。”
自己回去又能做什么呢,还如往常那般陪伴客人强颜欢笑么?
原来那一颗花苞也似的心经过绚烂的绽放,虽经历狂风暴雨却坚忍不拔,谁知只今夜的一阵秋风便将她吹得凋谢枯萎,莫不如便老死在刚脊,也算为血亲老爹帮了些忙尽了些孝。
“我是不准备回去了,刚脊城山清水秀,有吃也吃不完的水果,我觉得很是享受,妹子如不愿留在我身边,我托父亲派人护送你回鹤坂城如何?”
怀璧心中转过千百般念头,半晌后斩钉截铁道:“怀璧刚才说过了,我当姐姐如长姐一般,你也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姐姐在哪里,怀璧就在那里!”
一阵莫名的感动流遍全身,温温热烘暖心房,秦簪起身搂住怀璧,泪水走珠价滚落。怀璧触景生情,两个姑娘痛痛快快哭了一阵。
末了雨霁云开,秦簪半真心半玩笑道:“既然如此,那我这长姐得赶紧给妹子找个好婆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