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们正凝神观瞧台上的戏法,几乎没什么人说话。紫苑将视线转到舞台,见是一个佝着脊梁的老婆婆正在一个案前抚弄一个鱼缸。
老婆婆的水缸里有只金鱼,鱼儿顺着她堆满皱纹的手绕着圈圈,一圈一圈又一圈。
紫苑正在纳闷这叫什么戏法,似乎没什么离奇,感觉再要看下去宾客们都要给催眠了。
蓦地眼前一花,舞台上水花四溅,鱼缸中竟窜出满满一缸红蔷薇,绿枝条似乎仍在生长,花瓣朵朵绽放,沉甸甸地压弯了枝子。
溅出去的水花眼瞅着就要洒到坐在最前排的宾客身上,老婆婆轻轻一勾手指头,也不知怎的,水滴竟变成了一枚枚铜钱,砸得宾客连声欢笑,弯下腰去捡这彩头,喝彩声、掌声、口哨声此起彼伏。
紫苑原本以为这已是戏法的**,没想到最精彩的还在后头。
只见老婆婆侧步离开台子,冲着欢呼的宾客鞠躬致谢,可能是老了站不稳当,一个趔趄抢出两步,竟从台上栽了下去。
全场宾客无不惊呼,眼瞅着老婆婆就要大头朝下杵到最近舞台的一位潇洒公子身上,那公子也不含糊,起身迎上两步,张双臂就要去接老人家。
谁知老婆婆在即将落地之时猛地来了个前空翻,落地时已然软到了那公子怀中。
众人再看,哪里还有老婆婆的影子,才子怀中倚着的,分明是一个美艳的女子。
这下全场气氛可算给彻底燃爆了,起哄的吆喝的嫉妒的唯恐给别人压了下去。
那公子又惊又喜,却不是小气人,大大方方将女子扶正,伸手牵住她柔荑,高举过顶,另一只手虚指美人娇颜,将全场的喝彩声全部引导向她。
杂耍女子行走江湖,也是个大方人,待众宾客呼喊累了,方向那公子盈盈一拜。
“早闻邵公子的大名,当真是如雷贯耳,今日得见,琬儿幸会三生。”
“琬儿姑娘好手段,尽秋今日真真开了眼界。”邵尽秋圈手回礼,再向身后书童一伸手,书童立刻将备好了的一锭大银放在邵尽秋手中。
琬儿却连连摆手:“钱财乃身外之物,奴家不稀罕,公子若是有意打赏奴家,不如赏这个。”
话音未落,琬儿手中已不知从哪里转出来一柄折扇,她轻轻展开,那扇面清清静静,显然是冲着邵尽秋的才名有备而来。
这算是搔到了邵尽秋痒处,他酒意上涌,爽朗一笑,冲着书童一伸手:“拿来。”
这本是主仆两个默契惯了的事情,一个“拿来”,一个递上文房。
可书童却慌了,这番出来游玩纯属游玩,并未带得笔墨,正要转身去问店家借,那边琬儿喊了声“留步”,左手一翻,掌心已然多了一方小砚。
这姑娘是盯上自己了,邵尽秋又是一笑:“有墨无笔,姑娘叫小生用手指头写不成?”
琬儿笑道:“狼毫不正在公子袖中么?”
邵尽秋回手一掏,果然有一支狼毫插在自己左袖袖袋当中,他抽出笔,用笔峰虚点了点琬儿,琬儿回以一个“看你能把我怎么样”的微笑。
左手收住右手袖口,满蘸香墨,略微思索片刻,邵尽秋提笔在扇面上走出几串狂草,末了问道:“姑娘芳名琬儿,不知上姓为何?”
琬儿回道:“奴家全名叫做茹琬儿。”
邵尽秋又写上她姓名,之后接过书童递过来的贴身小引,四平八稳地压在落款上,最后向着扇面吹了口气,茹琬儿双手端起来一看,晚霞登时飞满双颧。
左右男宾客们尽皆吆喝起哄。
“写的什么情诗?”
“私定了终身不成?”
“今晚约在何处幽会?”
“我出一百两纹银,拿来给我看看!”
……
茹琬儿也不愠恼,只唰地一声收拢了扇子,接着朗声唱道:“你们看!”
手掌斜斜向上一指,袖口中登时射出七彩锦带,裙裾下腾起了七彩烟雾。
待彩带铺天价落到宾客头上,彩烟已慢慢消散,再看舞台之下,只孤零零剩了邵尽秋一人,端着狼毫傻乎乎地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