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靖宁军阵短暂慌乱之际,从风沙中又逃出二十余骑忒渠骑兵,他们人人口中喊着惊恐已极的嚎叫,浑身血污,丢盔弃甲。
没跑出多远,风沙中现出十余骑棕红色的骑兵,一杆杆圆月弯刀在混沌的黄沙中闪着血色光芒,后者速度极快,倾刻已冲至忒渠逃兵身后,赤光闪过,不留活口。
木鳖城上的守军离着杀戮较近,已有人看清了追兵的模样,撕心裂肺价大喊:“妖怪!妖怪!”
那十余骑棕红骑兵并未减速,而是径直杀向靖宁军。
靖宁军前军反应神速,盾阵结成三排,长矛横在铁盾之上,强弓先一轮射住阵脚,随即盾阵内的火铳纷纷炸响。
刚摆好防御阵势,靖宁军惊诧地发现,无论弓箭还是火铳,并没有掀翻任何一名棕红骑兵,箭头或弹丸只将敌人微微滞涩,并未造成杀伤,就好像在面对重甲骑兵一般。
就这么一迟疑的时间,敌骑已冲至近前。靖宁军不瞧则已,一睹之下,人人胆战心惊。
主将中窦冠奎先认出了敌人,后脊梁顿时沉下一条冰线,他主职护卫靖王,当下一声号令:“左右二阵前移阻挡敌军,中军护佑靖王!”
英招!
冷汗瞬间浸透靖王衣背。
眼瞅着仅仅十余匹英招妖物就将前军的防御撕开一个口子,再向远处看去,风沙中影影绰绰全是棕红之色,相较钟玄政变当日情形,那真个是小巫见大巫,今日的妖物恐怕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钟玄政变失败的阴影浓浓地笼罩在靖王心头,他嘴里既干又苦,看看前军飞舞的军士残躯,若要和英招妖军硬碰硬势必吃大亏,当下强迫自己冷静,微一筹划立即下达军令。
“后军变前军,往乾京急进,前左右三军变后军,以阻挡敌军为主,不可恋战。”
虽遇大敌,靖宁军仍慌而不乱地转变撤退阵型,英招大军此刻已尽数杀到木鳖城西,作为掩护的靖宁军前左右三军拼死阻挡,为靖王卫队赢得了五里地的逃脱空间。
三万对一万,靖宁军虽在数量上占了优势,但英招妖物皮糙肉厚,刀砍不烂枪戳不穿,基本损失十名靖宁军才能放倒一头英招,抵抗未久,防线即被冲溃,妖军左冲右突,除了少数逃走之外,大部分靖宁军覆没。
黄沙漫漫,英招中军现出三匹淡毛色的首领,为首英招王浑身金毛,体型高出普通英招一头有余,牠向着左右两头白毛英招低嚎了几声,白毛英招似是领令,一头率领一队三千匹红毛英招追击靖宁军,另一头召集余妖开始攻击木鳖城。
木鳖城西城墙又高又厚,寻常兵家不会轻易强攻此处,河北军前不久便在城下吃了很大的亏。然而英招妖军不管这些,牠们在城下一个急冲锋,故技重施,靠城根叠罗汉堆起了肉墙,瞬间已堆至半城多高。
守城部队哪里打过这仗,半晌才从慌乱中回过神来,慌张张将城头堆砌的滚木礌石下雹子一样砸落下去,强弓硬弩不要钱一样狂射。
可惜这些防御措施丝毫奈何不得皮糙肉厚的英招。
冲在上头的砸落地上,甩甩头继续往上冲。下头的拼了命一般向上攀爬,好似争夺珍宝一般毫不相让。
不过一刻时间,第一匹英招便跳上墙头,恶吼声中,弯刀抡起两道血线,六七名守军登时血肉横飞。
英招战力太强,守军刚把这头的推落,那边又跳上三头,圆月弯刀一割,方圆五步没有立者。
防御圈一旦打开缺口,英招军源源不断攻上城头。
可怜红原精锐老军,半数战死,赖庆生哪里见过这阵仗,慌忙弃城而走。北边密密麻麻全是妖物,只得学忒渠人,撒丫子向南逃窜。
主将开逃,军兵哪里还有斗志,能跑的全跑了,不能跑只有等待更悲惨的命运。
金毛英招王昂首阔步踱入木鳖城,在牠眼中,阖城百姓都是妖军的口粮,部下一天没有好好进食,一头头早已饿红了眼,只等着开餐令下。
英招王耀武扬威地静静等候,待部下推上来一名精壮的军士后,牠两臂一分,活生生撕下一条腿,张开殷红的大口咬了下去,英招阵中登时一片鬼嚎。
可怜木鳖城,满城活人死尸尽入了妖物之腹。
靖王败军一路狂奔,沿途设防的层层步兵在尾随的英招冲击下几近覆灭,身边只剩下八千骑兵紧紧追随。
英招追兵此刻将近二千,一个个都是饿红了眼的,连追带杀带吃竟仍死死咬住靖王不放。
狂奔了将近半天,已能看到乾京大城。皇甫莲志早得着急令,率守军出城接应。
待护得靖王入城,后边英招军已经杀到,此刻靖王部队尚未全部进城,皇甫莲志若要跟着涌进城,英招军势必也能杀入城去。
他同毌丘贝私交甚好,毌丘贝在钟玄死战英招,如今皇甫莲志也下了死志,一要护佑主公,二要为好友报仇,他向着寂磬方向望了望,心中默默向家眷告别,环顾三千壮士,人人悲壮却个个不惧,此刻言语已而多余,他一声喝令,忠勇英烈拼死冲向妖军。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
英招军被胜利冲昏了头,以为还能摧枯拉朽,谁知迎头撞上了这支不要命的死士,当场被撞的头破血流。
皇甫军死战英招,靖王已登上城头,他不忍失去这员上将,就要派狼纛全力救回皇甫莲志。
奈何遍寻乱阵,已瞧不到了首将和他的大旗,为全局顾,靖王忍痛割爱,下令守军斩关落锁。
三千皇甫军全数尽忠,靖王站在乾京城头的风沙中,摇摇摆摆如堕九幽冰窖,眼看英招争抢蚕食忠士的尸身,自己却无能为力,心中痛苦已极,眼前一黑,险些从垛堞口栽出城外。
众将急救到箭楼,而他的神思已有些恍惚。
为何在自己前进最关键的时刻总是有这妖物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