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变后半月,在游氏双雄的全力督导下,海堤被完全堵住,海潮基本上涌不进河北了,灾情这才趋稳。
寂磬传来好消息——导洪成功,城内积水基本清空,乾京到寂磬的官道也已清理出来,回师在即。
虽说有一条数十丈宽的新河横在山海走廊与河北沃野之间,但靖王仍不敢掉以轻心。在钟玄,在木鳖,两次败于英招妖军,这痛叫他刻骨铭心,面上虽看不出来,但心里早已将这些妖物定为第一大敌。
因此,他留下李力擎巡防河道,一旦新河对岸有什么情况,立刻飞马报知寂磬。
六月卅清晨,王师出乾京,徐徐移回寂磬。
七月初一正午,迎在嘎子村南堤上的游云已能看到中军“靖”字帅旗了。
白旗鞍接管寂磬防务,因此由石周龙保护王妃迎接靖王,他一马当先奔到帅旗之下,滚鞍落马,拜伏于地。“石周龙未能保护好寂磬城,致使水灾泛滥,请主公责罚!”
靖王跳下马来,亲自扶起石周龙,手往身右洪流一指,谈笑风生。“在这大水面前孤都吃了败仗,你石周龙能不吃么,你要孤给你责罚,难不成孤要先自领责罚?”
石周龙豪爽一笑。
左右会师。靖王拉住游云的手,眼含深情,嘴里却淡淡说道:“辛苦王妃啦!”
游云仔细端详丈夫,比之出征木鳖前黑瘦了几分,鬓角已显花白,可知这短短半个月对一军之主是多么的煎熬,她心中怜惜丈夫,却不能在三军儿郎面前显露。
“我有什么苦的,苦的都是将领、士卒和百姓们,再就是王爷你苦了!”
靖王鼻子一酸,用大笑压制了下去。“先前苦不苦的无所谓,现下可不是苦尽甘来了么,你说排涝引洪的大功臣在何处,叫孤赶紧见上一面。”
游云一笑:“这人你是认得的。”
“哦,是谁?”
“是他!”
常余从队伍里疾走两步到了靖王面前,屈膝正要拜,被靖王单手扶住。“来者可是司天监常余常兄弟?”
常余受宠若惊:“王爷折煞小人了,正是常余!”
靖王既惊又喜:“你一个司天监见习员生,难不成到水工部偷了艺,竟能治得了水?”
常余惭愧道:“都是王妃的谬赞,实际上小人只是动了动嘴皮子的劳,关键是王妃决断果敢,白将军调度有方,各位官员与兵卒民夫用命,这才疏导了洪流,若叫小人受这个‘功臣’,小人是万万不敢接的!”
因为之前常余一封关于大凶示警的信,当在英招军围攻乾京之时,靖王便起了寻找常余之意,如今得来全不费工夫,他竟主动找上门来,又办了件漂亮事,靖王怎能不把他招拢在手。
“莫再小人小人的自谦了,你谦虚,孤可不能含糊,寂磬的紫金台已经落成,正差个大天师,你是云大山的得意门生,这天师一职你可莫要推脱啊!”
常余哪能不推脱,三辞六逊。
游云在一旁道:“王爷也真是的,在这荒村野岭的许职谁能干脆,待回到寂磬,好好把你的大印盖在任命状上,常公子可不就受了么!”
靖王大笑,将手一挥。“回城!”
让过靖王与卫队,刚要上马,一个人拍了拍常余肩头。
常余回头看,喜出望外。“大哥,我说看不到你呢,你怎么在这后边?”
缪成喜滋滋看着常余:“兄弟清瘦了些,却高了不少,像个男子汉模样了!”
常余挠了挠头:“大哥过奖了,要说像个男子汉,那也是跟大哥学的呀!对了,你教我的‘手里抹油脚底踩风快跑七式’我现在练得还不错,等回去给大哥演示一下,大哥给我指点指点。”
“何须回去,现在就来!”缪成右手倏然夺向常余咽喉。
常余左手自腹及胸,自胸外拨,一招卸掉缪成右手。
缪成顺势起左脚扫向常余右腰。
常余脚步移动,踏着“脚底抹油”的方位旋步逼开这一脚。
缪成一拧腰,落左脚抬右脚,又是一扫。
常余右手一低,手背接住来脚,顺势往手臂肩头一带,弯腰低头,左手在另一方疏导,缪成这一脚再次走空。
“大哥,你左手怎么了?”缪成的连环踢将左袖掩着的弯钩漏了出来。
缪成停招,将钩子探出来。“一言难尽,等回城咱兄弟俩好好聊聊。兄弟你来,我来带你见一个人。”
缪成带常余走向身后大车,赶至近前,低声唤道:“师尊,徒儿和您提起的结拜兄弟正在此处。”
求让挑起车帘,葳菱坐在后座慈眉善目。“走进前来叫老道瞧瞧。”
常余走到车前,深作揖缓说话。“晚辈见过道长。”
葳菱笑道:“你就是我那‘快跑七式’的再传弟子?”
常余眨巴眨巴眼睛,瞅了瞅缪成。
缪成笑着解释:“‘快跑七式’确是由我师尊所创,教你的时候未便透露。”
常余也不知是傻还是紧张,扭头向葳菱拜了下去。“徒孙拜见师祖!”想了想辈分不大对,尬在了地上。
葳菱、求让、缪成都给这憨态可掬的小伙子逗乐了。
葳菱笑道:“乱了乱了,你和缪成是义结金兰的兄弟,你当叫老道一声‘伯伯’。”
求让很喜欢常余这股实在劲,趁热打铁道:“常兄弟既然和缪成拜了把子,不如叫一声‘师父’的好!”
若真能叫葳菱收了常余为徒,不论功夫怎样,那他今后在江湖上的地位真可谓是一步登天,谁知老道却摇了摇头。
“师父就算了,为师已经关门,就不再开了。想学功夫尽管跟缪成学,他已得老道的真传,便叫老道能活动起来,也不比他教的东西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