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筑基与筑基
“段道友,别来无恙。”陆芸娘在偏堂内足等了段安乐小半个时辰,后者方才姗姗来迟。这倒不是段安乐有意怠慢,而是因了他才从重明坊市忙完回来。
而今靳世伦接过了重明城镇守的位置,重明小楼又因了重明宗声势大涨的关系,生意今非昔比。
墨儿与周昕然二人根本难以支应,是以作为主理赀货弟子的周昕然便就奏了条陈,要宗门派人帮忙去管。
但如今重明宗小辈们几乎尽在潜心修行,身上也皆兼有职司,一时之间倒是难选出来合适的人选。便连段安乐,都是因了最近困在修行瓶颈的关系,方才腾出些空来细管一阵。
小辈头挑不出适宜的人选,对于周昕然的所请,段安乐便属意派孙福这位师叔辈的前去。
但后者近来好容易才升任了庶务执事,选了位称心的弟子留在身边亟待培养,倒是未必愿意接这活路。
自家师父是个甩手掌门,是以这事情,段安乐还需得与醉心于稼植事情的周宜修商量过后,才好定下。
后者虽然修为低微,但毕竟是宗门长老,位份尊些,总比段安乐这还以兽苑弟子代理宗门事务的晚辈说话管用。
段安乐先将心头这些事情舍下不管,礼数周到地与陆芸娘打个招呼:“劳陆家主久等了,却是段某的过失,还望道友海涵。”
陆芸娘故作惶恐,她哪敢怨怼眼前这重明宗掌门弟子。他们房室山陆家自当年及时的审时度势,将族地交由到重明宗,迁徙到采石山过后。
除了随着重明宗征伐事参与得多了些,殁了陆巽、陆震二位家主在内的一堆陆家族人以外,得到的便尽都是好处了。
与向来珍视自己宗门每一个弟子性命的康大掌门有所不同,对于相当一部分小家小户的掌家人而言,为主家死些人倒是不怕,怕的却是人白死了,没有灵石入手。
陆家死了人,重明宗会发好处下来。这在大部分陆家修士眼中,这便是桩公平的买卖,没有吃亏。且重明宗发的较别家要多,这就是桩赚了的买卖。
靠着紧紧跟随重明宗的步伐,而今过了二十年后轮到陆芸娘掌家,现今陆家勿论外姓本姓,都已有了近五十名练气修士,连一阶下品灵矿都占了一、二条,在平戎县内也算得上是一号势力了。
当年整个陆家便数陆芸娘这位颜色不佳的女修最是精明,而今担任了家主,更是晓得抱紧重明宗这条大腿。
是以她这姿态向来放得很低,平日里头便是看见个重明宗的外门弟子都会客客气气喊声道友,半点前辈架子不摆。
听过段安乐的话,陆芸娘只是恳声言道:“哪里的话,道友而今受重明宗诸位前辈器重,担当大任,却是妾身叨扰了才是。”
“不知道友所来是为何事?”段安乐淡笑回道,对于陆芸娘的几句吹捧半点都未放在心上。
“洪县西风谷的雷汞矿要开了,正在招募些人手好做守卫。妾身已经打听清楚,主理此事的乃是寒山四友的纪云生纪前辈,是以.”陆芸娘作揖一拜,“还想请段道友书个手信,妾身也好以此去西风谷求请拜见。”
“蒯恩招赘婿、抽工钱这法子传得挺快呀,便连陆芸娘这老实本分的都难忍住了。”段安乐心头慨叹一声,继而言道:
“却是不巧,陆道友若是旬日前来,纪云生前辈还恰好在我家做客,寻我三师叔吃酒,道友还可当面拜见。”
“呀,竟这般不凑巧,这可真是太可惜了!”陆芸娘满脸遗憾之色,接着又言道:“段道友,这手信一事.”
“陆道友的消息有些晚了些,纪云生前辈前番寻了我家三师叔过后,二位长辈便一同结伴出去了。他现今已经不在西风谷主事了,负责雷汞矿的是贺家家主德工世叔。”
段安乐言简意赅地将这消息说与陆芸娘知道,后者心头顿时了然:“这哪是贺家的雷汞矿,分明就是重明宗的雷汞矿!”
“却不晓得贺家主那边是否还缺人手?陆家也愿意帮些忙的。”陆芸娘未有道破,继续问道。
“贺家世叔那边故旧颇多,雷汞矿那边一时倒是不缺人手。不过洪县还有一处一阶上品灵湖锦麟湖,同样暂缺人管,不晓得陆道友可否有意派些人手过去帮忙。”
段安乐说完之后,心头也是一叹。
许留仙确是个大方性子,侵占过郎乙的大半资产过后,吐出来给重明宗的也都是膏腴之地,若非必要,段安乐也不想交由下头这些附庸去暂管。
奈何重明宗底蕴实在太浅,难派出足够的人手,是以也只能便宜了贺家、陆家这些相对亲厚的练气势力了。
“锦麟湖?”陆芸娘对此有些印象,那处水脉对于陆家这样的小家族确实能算得上不错。唯一值得思虑的是,重明宗要价高不高。
须知道接下来偌大一个锦麟湖,可不是似陆芸娘先前打算,出些人丁、守卫矿脉那般不消动脑子的活路。
若想要有些产出,那便要先营建阵法、梳理水脉、试验鱼种、驱逐恶兽、聘请兽师、购买法器.只现在的陆家,可未必能够拿得出来这一笔前置的灵石。
更莫说,这灵湖哪有白得的道理。若是重明宗要价太高,陆家说不得接了下来、辛苦几年过后,还得背上一屁股恶债。
这风险可是不小,说不得刚刚才有点儿兴盛之象的陆家就要重蹈覆辙了。
陆芸娘本能地想要放弃,但又着实舍不得,面上闪过一丝犹疑之色,继而问道:“那段道友以为,这.多少才算合适?”
段安乐心头暗赞了一声,莫看这陆芸娘是一女流之辈,这决断下的可要比蒯恩快多了。
他听过陆芸娘的询问过后淡笑着比出来一个手势:“陆道友放心,你我两家相交多年,都是好说好量的事情。”
陆芸娘心头谋算一阵,暗道:“这段安乐开得价钱倒是不高,比他那吝啬鬼师父可要大方许多。他是个老实人,看能不能再压一压。”
段安乐是个内秀性子,打眼一看便能看得出陆芸娘心头已有意动,自晓得他的谋划已然奏效。
他不是不晓得自己开得价钱稍低,但因了锦麟湖这处水脉的前一任主人在寒山四友从郎乙手中接管来时抵御得颇为激烈,是以也残破得殊为厉害。
若要拾掇整理出来,怕是要费好大力气才行。
重明宗短时间内自是无有精力来做此事,与其就这么让这处水脉继续荒废下去,那么还不如给个低些的价钱,寻似陆家这类靠谱些的附庸赁出去。
待过个十年二十年的,陆家将这水脉经营得好了,届时要不要改价钱、要不要收回来,不都在重明宗的一念之间吗?
当然,段安乐敢于这般行事,自是因为这些想法已经呈给了康大掌门过目首肯的。
“这事情自是千好万好的,但段道友也晓得我陆家底子薄弱,力有不逮。这价钱可否再.”陆芸娘做出来一副难色。
“哈,陆道友却是个不实诚的,惯会哭穷。在下这价钱定得绝对不高,陆家拿得出来的!”段安乐见得陆芸娘又要开口还价,便就抢先拿话堵道:
“陆道友莫说啦,左右此事不急,你既一时决定不下,那便先放一放。但这到时候,与道友谈价钱的说不得便是在下师父了。”
“这怎么使得!!”
陆芸娘瞳孔一张,急得心头一震,正要说话间,却见得今日在牌楼值守的韩寻道持着一张信符入了堂内。
段安乐朝着陆芸娘歉意地一笑,接过韩寻道手中信符,半是责备半是宠溺地言道:“何事如此着急,未见到为兄正在与贵客说话么?”
“陆道友见谅,这信符是我家掌门传来的,这才唐突了。”韩寻道轻轻一拱手,连头都未偏向陆芸娘过,便算致歉。
后者盯着这少年眉宇间的那段傲气有些不习惯,却转瞬就又想通了。“重明宗而今也是大派了,是该出些膏粱了。若是代代都有人杰出世,这还得了?!”
心头虽然不爽,但陆芸娘也只得淡笑应道:“道友言重了,康掌门来的信符,自是要紧的。”
“寻道,告知身有职司的长辈、师弟们尽都到议事堂来,如此大事,自要告知大家知晓。”段安乐看过信后,对于韩寻道先前失礼之举的那点不快也被涌起的喜意顷刻冲散。
“段道友,妾身失礼僭越,敢问贵宗是有何等喜事发生?”陆芸娘想了一想,还是出声问道。
“道友客气了,确是一桩好事。师父来信上是说我师母在受过费家宗老教诲过后,已然筑成道基了!”段安乐直言说道,未有丝毫隐瞒之意。
“掌门夫人筑基了!!”韩寻道显然没有段安乐那份沉稳,甫一听得这消息,便连与二人行礼作别都不顾,就急匆匆跑出去宣告四方了。
“恭喜段道友!贵宗费前辈更进一步,得证道基,确是一桩大喜事!!”陆芸娘当即拱手贺道。
“同喜同喜,对了,道友先前是要说什么?”段安乐做了副好奇神色出来。
陆芸娘心头咀嚼起“费家宗老”这四个字好一阵,咬牙想道:“这一回便是赔钱也要接下来!只这样怕是还不够,若是过些年再出不得一位筑基,说不得往后连与康大宝说话的机会都求不来一个了!”
“无甚,妾身是觉得道友所言甚为公允,这锦麟湖,陆家便接下来了!定不会辜负贵重信重就是!”
“好说好说,陆道友的持家本事,便连在下师父都曾赞赏过的,哪有做不好的道理。来来来,灵契在下都已写好了,这里落印,就这”————洪县,寒鸦山脉边缘
纪云生朝着同行的蒋青好奇看去,疑声发问:“蒋老弟有何喜事啊?”
后者淡笑着将手中信符收好,才回道:“我家大嫂嫂日前道基已成,我大师兄手信中说的便是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