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八,交错如迷宫。但他显然熟门熟路,脚步毫不迟疑。这里是他生长的地方。
从小常崇就知道一件事:人类之中有“虫族”存在着。这个“虫族”不是指科幻小说里那种外形像甲虫的异星生物,而是一群像虫蝇一样蜷缩在角落和缝隙里的社会边缘人。
他自己就是这个族群中的一员。
他的名字音同“长虫”。长虫是蛇的别称,但他觉得自己更像一条真正意义上的虫——蜿蜒在黑暗的地底,以腐物为食。在无数光鲜亮丽的红男绿女脚底游走,伺机把他们拖入地底变成自己的给养。
一条虫本身没有多大力量,但许多虫类聚集在一起就大不相同了。所以这么多年来,不论他的身份已经与过去多么判若云泥,他始终与这里的同伴保持着联系。他把这里视为自己的虫穴。
当然,就跟他和谢紫鑫之间一样,他和这些同伴之间的信任也并非出于友情,而是因为每个人都握有其他人的把柄。他们共同成长,相互知根知底,旅进旅退。
不管什么时候,常崇都可以回到这里寻求同伴的帮助。这些所谓的“帮助”都是永远不可能摆上台面的下三滥手腕,但总是非常有效。
可也正因为如此,他被这里牢牢束缚住了,永远无法化虫为龙一飞冲天,真正跻身于上流社会。
这就是身为虫族的悲哀。
“崇哥,你要的人我给你找好了,保证手脚利索。”
一个男人像是从地底钻出来似地突兀出现,“你说吧,怎么弄。”
常崇勾勾手指让男人靠近,对他低声耳语一阵,又把手机里的医院楼层平面图发给对方,“车在外面,蓝色箱型客货两用车。你们把它开回市区以后停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就行。我晚一点搭公交车回去。”
男人接住凌空飞来的车钥匙,又突兀地消失了。
跟苏晋江猜想的一样,常崇的计划并不复杂。先让大批记者和粉丝冲击医院扰乱秩序,他安排的人好趁乱偷换配药室里的药品,把奎尼丁的剂量加大。
在医院里的时候,医生曾向廖总一行人说明过,苏昊旲之前已经出现过一次心室震颤,现在的心率依然很不稳定。
常崇很有把握,如果在这种情况下给病人使用过量奎尼丁,几乎一定会引发室颤甚至心梗,迅速致人死亡。——他以前就用过类似的手法让一些人永远闭嘴,包括很多年前那个吴心。
等苏昊旲一死,常崇就会把这件事渲染成医疗事故,鼓动媒体大做文章,让那家医院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常崇本人肯定也会进入警|方的调查视线,但绝不会进入主要嫌疑人的圈子。在外人看来,他和苏昊旲完全无冤无仇,顶多只有些许工作上的联系而已。
看了看时间,常崇半躺进墙角的沙发,把工作手机放在一个信号屏蔽的角落。
他打算在这里休息一个小时左右,然后乘坐公共交通工具返回市区。那个时候,头几批记者和粉丝应该已经聚集在医院里了。
他不能太早出现在那里,否则廖总会命令他马上摆平事态。必须等到事情混乱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之后,他才能姗姗登场,然后对一切“无能为力”。
事后警方和廖总一定会追问,中间这一两小时他去了哪里,为什么紧急关头联络不上。但这很好办,他有一箩筐的借口可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