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里的柔情像是一池春水。
化不开。
丁彧死的时候,他跪在他的床头,那是他第一次震惊打量义父。
男人的鬓发不知何时白了,眼角也有了皱纹,腰背似乎也没那么直了,他躺在那儿气息奄奄,全然没有记忆里顶天立地的样子。
他有些恍然。
生离死别,他早已尝过。
可面对义父的离开,他还是难过。
丁彧回光返照的时候,握住了他的手。
“你姓丁,是我丁彧的孩子,丁家也是你的家!”
丁弃低着头。
“义父,你放心,我会替您护着丁家。”
丁彧长长的舒了口气,良久才虚虚的抬起了手,丁弃知道他想干什么,将头靠了过去,男人的掌落在他的头顶。
“义父不是要你护着丁家。”
“义父是想告诉你,这茫茫人海,你不是孤身一人,你有家人。”
“义父想你高兴。”
“平安”
男人的手垂了下去。
丁弃努力的控制着,可鼻头一热,眼睛酸胀,一低头眼泪就掉了下去。
那个给他新生的人死了。
这万丈红尘。
他,
再也,
没家了。
直到多年后,他回京。
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叫徐知忌的男人。
、大团圆
“醒醒”
“醒醒”
徐知忌猛的睁开了眼睛,大口的喘息着,额上挂满了汗珠,几息过后,双眼渐渐有了神采,见身旁的丁弃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才知道不过是一场梦。
他伸手环住了男人的脖子。
“抱我,抱紧我。”
像是带着哀求。
丁弃不明所以,可还是将人拥进了怀里。
双臂用力,让两人间毫无空隙,徐知忌这才觉得好受了些,切切实实的痛感,他小声道:“你弄疼我了。”
丁弃忙又稍微松了松手臂。
“又做噩梦了?”
徐知忌愣了半晌,才“嗯”了一声。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做噩梦,梦到前尘旧事,梦到他为了大渝的天下殚精竭虑却落得个惨死的下场,梦到丁弃死在了战场上。
“等天亮我给你请个大夫来瞧瞧。”
他看男人的神色倦怠,不由担心起来,徐知忌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又因为他到了边地这样的苦寒之地来,他心有不忍。
“不然我们还是回京吧。”
京城里有大渝最好的大夫。
徐知忌轻笑一声,“真是个呆子,你我都是“死”了的人,乍然出现在京城,你就不怕皇帝怪最新下来,治我们个欺君之罪?”
丁弃嘿嘿的笑了两声,倒是他关心则乱了。
“不然咱们去江南,那儿天气好。”
徐知忌摇了摇头,这些日子也不知怎么回事,总是觉得累的慌,出个门都觉得累,更别提千里之外的江南了,即便他知道这个时候的江南风景美如画,可却依旧提不起半点兴趣。
他躺了回去,语气渐渐平缓。
“我,我哪儿也不想去,我就想睡会儿”
后半夜,丁弃压根没合眼。
盯着徐知忌看了半宿,天刚蒙蒙亮,他就出门去请大夫了。
他们住的地方离镇子有十几里地,大夫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丁弃嫌他走的慢,索性直接将人背着赶路,天刚亮大夫就在帐篷里了。
大夫给徐知忌把脉。
把了左手,又把了右手,换来换去,把了半个多时辰。
丁弃等的心急如焚,舔了舔唇。
“大夫,到底怎么回事啊?他要不要紧?”
大夫皱着眉头,一会儿“咦”一声,一会儿“啊”一声,丁弃的心跟着他这一声声的叫唤七上八下的,几次心都快蹦出嗓子眼了。
最后,老者摸着额下白须。
“老朽行医数十载,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脉象。”
丁弃听的云里雾里,不由提高了嗓门。
“到底怎么样?”
老者笑的意味深长,“老朽不擅长千金一科,你去请镇上的费婆子来瞧瞧吧。”
丁弃哪里还顾得上老者的笑容,让人送走了大夫,又快马加鞭的去请费婆子。
他到镇上的时候,费婆子正在喂猪。
他直接人掳上了马。
费婆子手里拿着瓢,大嚷着,“我猪还没喂完呢,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费婆子是十里八村最有名的接生婆,据说年轻时给牛羊接生,后来不知道跟哪个游方道姑后面学了几年妇科,后来便一直给女人瞧病。
这一瞧就是几十年,早已声名在外。
她经验丰富,隻略一看,就看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丁弃,喜笑颜开道:“恭喜,恭喜,这可是添丁进口的大喜事啊,到时候我可定要来讨杯水酒喝的。”
丁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费婆子笑道:“这是有喜了。”
有喜?
有啥喜?
丁弃一脸茫然。
费婆子比划下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就是怀孕,怀孩子了”
犹如一道炸雷响在头顶,丁弃半天没缓过神来,好半天才道:“您都瞧仔细了?”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躺在床上的徐知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