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潇，一会小亦回来，你好好向他说声谢谢！”

冯家客厅里此刻坐满了人，具体有冯家老爷子冯霖和妻子方素，及冯家长子一家四口、次子一家三口、及冯老爷子前妻留下的小儿子冯潇。

说话的无疑是冯家老爷子这个当家人。

“小潇，咱爸说得没错，你是得好好向小亦说声谢谢！”

这是冯家长子冯魏的声音。

“听大哥和咱爸的，要不然，你可就真是个混账玩意了。”

冯家次子冯凯见弟弟冯潇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没个正行儿，不由瞪其一眼，没好气说：“事情是你惹出来，却由小亦去替你遭罪，对此，你要是不知感恩，和冷血动物有何区别？”

冯潇晃着二郎腿，闻言，当即怒了，他站起身，双手插兜，斜着眼睛看向冯凯：“我就是冷血动物了，怎样？

别以为你是我二哥，便能管我！还有，你们都别忘了，不是我要冯亦那小子帮我去接受改造，是这个女人，”

手指继母方素，冯潇一脸玩世不恭，语带嘲讽说：“是她想做好人，想要笼络咱家老头子的心，心甘情愿要她自己儿子替我顶罪的。”

狂喷

微顿片刻，冯潇无视冯老爷子和继母方素的脸色，又说：“我也是见识到了，这世上竟有方素女士这样心如蛇蝎的母亲，

为了能在咱家站稳脚，为了能让咱爸心疼她，十多年如一日，用自己儿子给咱们当出气筒，同时，我也为冯亦那小子感到悲哀，有方素女士这样一个妈，待继子远胜亲子……”

冯魏陡然间打断弟弟冯潇：“有车子开进来，别说了！”

“为什么不让我说？不管谁回来，我想说什么便说什么，谁都别想管我！”冯潇梗着脖子冷笑。

冯老爷子怒目圆瞪：“你给老子闭嘴！你妈之所以那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你要是个好的，就该知道她的一番苦心！”

“瞧把你心疼的，是我要她为我好的吗？”

冯潇的目光落向抹着泪的继母身上，他“啧啧”两声：“你们看看，都快看看，咱们家的方素女士，最惯用的伎俩就是抹眼泪，我呸！她莫不是以为她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动辄哭得梨花带雨，装可怜、博同情，都快把我恶心死了！”

方素：“老冯……”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儿，嘴角颤抖，脸色苍白，眼里泪水滴滴滑落，这样的她，落在冯老爷子眼里，忍不住就心生怜惜。

“那就是个混球，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冯老爷子这话听似在指责儿子冯潇的不是，但仔细听的话，不难听出其中蕴藏着三分包容、三分无奈，和一分宠溺。

换句话说，在冯老爷子的那句话里面，仅有一分是在指责儿子冯潇的不是。

方素不蠢，又岂会听不出，但她此时也只能装糊涂，因为她清楚得很，眼前的老头子从根子上就是个偏心眼。

明面上看似对她很好，实则，心里有没有她，谁知道呢？

正因知道这男人是个什么东西，她为了让自己好过，为了坐稳冯夫人的位子，多年来，一直踩着她自己生的那个小东西，来维护在这个家里的地位。

遏制继子女和她作对，及向老头子告状。

“我是个混球，爸你又是什么？”

冯潇嗤笑。

就在这时，李健走在前，冯亦一瘸一拐走在后，两人进入客厅，没等冯亦站稳，方素就拉下脸，盯着冯亦的伤腿问：

“你的腿是怎么回事？没出息的东西，不过是被改造半年，至于把自己折腾成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冯老爷子：“你少说两句。”

方素：“他是我生的，我说他两句怎么了？你难道没看到他那埋汰样？这不知是被哪个打断了腿，蠢到连给家里打个电话说一声都不会，他以为他是孤儿吗？丢死人了，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没出息的玩意儿！”

“听到了吧？小子，在你妈眼里，你怕是连农村猪圈里的猪粪都不如，她啊，心里可从来没你这个儿子，我要是你，早不认她这个妈了，免得不知哪天被她作践死！”

冯潇走至冯亦身旁，笑得吊儿郎当，他拍拍冯亦的肩膀：“虽说不是我让你为我顶罪，受了半年禁闭生活，但到底是你为我遭的罪，谢了啊！”

离开

将冯潇的手从自己肩上拿下来，冯亦面无表情地看着母亲方素：“是，我是没出息，我是埋汰，我是给你丢人了，既然是这样，你当初为什么要生我？生下我，为什么不把我掐死？”

嗓音听不出有半点起伏，但出口的话，却字字句句扎方素的心。

这不，方素忍不了了，因为一直以来，只能她数落、谩骂这不讨喜的儿子，绝不允许臭小子反驳她一句。

今日倒好，不仅不再是闷葫芦，更是一开口就忤逆她，很好！方素暗自磨牙，起身走至儿子冯亦面前，随手就给了一巴掌：

“你回来做什么？你怎么不干脆死在农场？滚！你给我从这个家里滚出去！”

手指客厅门口，方素眼里哪还有泪水，这一刻的她，冷若冰霜，目中满满都是对儿子冯亦的厌恶。

“记住你今日说的，从今往后，我没你这个妈，这里也不再是我的家！”

转身，冯亦一瘸一拐往门外走。

“小子，你真走啊？”

冯潇提步跟上冯亦：“我说你干嘛听你那女人的话，你可不仅是她的儿子，还是咱家老头子的儿子呢，只要老头子不发话，谁都不能把你赶出去！”

但很可惜，冯亦对他的话没有半点反应。

“爸，你说句话啊！”

停下脚步，冯潇望向自家老头子，然，回应他的是老爷子的沉默。

“大哥、二哥！”

冯潇又把目光挪向两位亲兄长，结果，那两位同样一语不发。

“哈哈……这就是我的家人，真可笑啊！一个两个三个全被一个女人给拿捏住，你们……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还说我是个混账玩意儿，我看你们也好不到哪去，一个个冷血到令人发指，行啊，冯潇这小子要离开这个家，那我也离开，免得哪天我变成和你们一样，成为冷血动物！”

冯魏呵斥弟弟冯潇：“小潇，你给我闭嘴！”

“好，我闭嘴我闭嘴，其实，到现在，我和你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冯潇耸耸肩，恢复吊儿郎当的样儿，等他转身再找冯亦时，客厅门口哪还有少年的身影，情急之下，他忙拔腿跑向院门口，却什么都没看到。

“腿都瘸了，走得倒是一点都不慢，才多大工夫，就没了人影。”

嘴里嘀咕着，冯潇抬脚踢了颗碎石子到路边的草丛里，看神情，无聊得很。

而冯亦出了大院，一路慢慢走着，临到天黑，走至北城西郊一住宅区，在这家属院他找到了一=户姓墨的人家。

墨硏：“你是谁，找我什么事？”十七岁，比冯亦年长一岁。

冯亦：“我……我帮人带句话给你……”

墨硏：“帮谁？”

冯亦：“你父亲……”

墨硏：“我父亲？你认识他？！他让你带什么话给我？不，我不想听，因为他，我和我妈被人说三道四，我妈更是病倒在床，没多长时间就没了，我恨他……”

冯亦：“你父亲他……他过世了，是生病发高烧……一晚上人就没了，我……和我他住一个屋，想救他，但我……

收留

但我叫不来人，身上也没药，你父亲见我着急，告诉我他病了有一段日子，还说他不是简单的发烧，说他已经病得无药可治……说他对不起妻儿，让你们别再等他……”

把要说的话刚说完，冯亦就昏倒在名叫墨硏的少年面前。

次日。

墨硏闻知冯亦没地儿可去，就将其收留，住在自个家里。

“你为什么会被送去农场改造？”

“没为什么。”

“骗鬼呢？！你要是没犯什么事，人家干嘛要把你送进去？”

“我没犯事。”

“那你是被冤枉的咯？！”

“……算是吧。”他不是被冤枉，是被他的母亲亲自指证，帮继兄冯潇顶罪，才被公安同志带走，送往农场改造。

“好了，你不想说我不问了便是，往后就跟着兄弟我混吧，只要有我一口吃的，绝对不会饿着你。不过，你得跟着我想法子捡破烂，不然，咱们没钱，用不了多长日子，准得饿死在家里。”

“好。我跟你捡破烂。”

“对了，你都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冯……冯亦，我叫冯亦。”

“我叫墨硏，你往后叫抹研哥就好。”

“嗯。”

俩差不多大的少年自此就生活在一个家里，白日里走东窜西找破烂，对，是找破烂，不是捡破烂，毕竟在这年代，谁家都不会随随便便把东西扔出家门，哪怕是破烂，也会归置在一起，抽空卖给废品收购站。

因此，两人有时候忙活一天，也找不到多少破烂，可饶是生活都困顿成这样，还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日两人跑出城找破烂，被几个和他们年岁相当的少年骑着自行车又追又打，说什么看他们不顺眼。

见冯亦被人卸了条臂膀，墨硏不顾自个安危，发了疯似的，与追打他和冯亦的几个少年打在一块。

结果就是肩膀上挨了一下子，几乎是立马，血流如注，又因为脚下一个没站稳，仰面倒在地上，后脑上撞在一块石头上，人当即就晕了过去。

那几个少年看到墨硏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看到冯亦像是要吃了他们一样，恶狠狠地盯着他们，吓得再吧顾不得其他，推着自行车迅速出了小树林，像是身后有狗追似的，一溜烟骑车没了影儿。

由于地处偏僻，冯亦真真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就在他快要绝望时，听到有脚步声靠近。

而后，就是被姜黎搭救。

“姜同志，我来背吧。”

停稳车子，司机小王下车，自个背起墨硏。

姜黎倒也没矫情，她扶着冯亦从车上下来，随手关上车门，跟在司机小王身后进了医院大门。

挂号、看诊，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