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更何况他是个将来要划分“家产”的男孩,继母自然嫌他碍眼。
谢默雪开始认真学习,努力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完美的孩子。
他在内心期盼着,父亲不要再和母亲一样抛弃他。
可是在继母的怂恿下,父亲还是很快同意把他送到奶奶家里。
那个年代,嫁出去的女儿等于泼出去的水,外公外婆一家根本不愿意花费精力来照顾他。
爷爷早就病逝了,奶奶独身一身,祖孙俩自此孤独相依。
继母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奶奶身体不好,她并不想照顾对方。
谢默雪住过去以后,自然就承担起了照顾奶奶的责任。
初中三年来,每天的早饭和晚饭都是由他亲手来做,累是累了些,起码不损太孤独。
可是初三毕业那年,奶奶也因病去世了。
孤零零的房子里,立刻就只剩谢默雪一个人。
他不是流浪儿,却与流浪儿无异,有家不能归,归处不是家。
*
谢默雪孤寂地独自行走在人群之中,未曾想过有一天能与那个人相遇。
去荣中入学交费的时候,谢默雪看见了年级主任桌子上的花名册。
只一眼,他就在上百个陌生的名字中找到了那三个熟悉的字眼。
江,雨,葵。
谢默雪沉寂已久的心忽然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隔着胸膛也能感受到它的火热。
他异常执着地肯定,那就是在他心里住了很多年的人,重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谢默雪记下了她的班级和学号,军训那天坐大巴车时,他果然在其中一辆车旁发现了江雨葵的身影。
她的眉目间依稀还有着年幼时的影子,渐渐地与烙在他心上的轮廓重合。
谢默雪已经长得很高了,曾经与他个头齐平的少女,如今只堪堪到他的肩膀。
他站在远处,低垂的目光落在江雨葵身上,心里却依旧如最初那样仰望着她。
他的心里流淌着喜悦,又充斥着悲伤。
那个美丽的姑娘变得如此耀眼,是他伸手所无法企及的高度。
军训的第二天,江雨葵中暑晕倒,脸上被晒伤。
谢默雪坐在宿舍里心神不宁,久别重逢的激动和喜悦难得地鼓舞了他的勇气。
当楼层里有男生决定组团偷溜到基地外面去买零食的时候,一向恪守纪律的谢默雪打破了规则。
他向舍友借了五十块钱,心跳飞速地跟在那几个男生后面,以最快的速度从小超市里找到了一瓶芦荟胶。
运气不好,回来的时候谢默雪和那群男生被逮个正着。
放下芦荟胶,他被教官喊去训话,又罚着跑了三千米。
谢默雪的身影在夜色下划破呼啸的风,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脑海里却不断地想着江雨葵。
她好些了么,还疼么?
谢默雪盘算着该如何把东西送到女生宿舍去,也许他应该直接交给老师,也许他应该给其他女生代为转交。
拿到芦荟胶后,明天她一定会来道谢。
到时候她会认出他么?
他该说些什么呢?
谢默雪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勾勒出他和江雨葵交谈的各种画面和可能,却未曾预料到,当他回到宿舍以后,芦荟胶已经不翼而飞了。
取而代之的,是枕头下的五百块钱。
很快,谢默雪就得知了隔壁宿舍聂潇拿芦荟膏去搭讪秦笙的事。
他沉默良久,最终没有选择做什么。
也罢,只要东西送到她手里就好,开学以后他们还有机会见面的不是么。
谢默雪不知道,他错过了这次,后来的一切就全都变了。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做什么,心心念念的女孩子那双眼睛里,就只看得见另一个人了。
很多次在走廊和办公室偶遇江雨葵,也曾鼓气勇气想叫住她,对方却只低着头匆匆路过,不曾看他一眼。
显然江雨葵没有认出他来,就连谢默雪这个名字,她也已经不记得了。
谢默雪的心底落空一块,怅然若失。
江雨葵因为脸部受伤把自己伪装成了一只鸵鸟,不愿意接近任何人。
尽管她在荣中学生看来平凡又不起眼,却一直是谢默雪心中难以触及的存在。
他就这样在远处默默地看着江雨葵,没有轻易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