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葭临不惜惹陛下猜忌,都要出面保她,她却仍要趟这淌浑水。
实在是和她那个冥顽不灵、一意孤行的父亲一模一样,这样过于天真善良,令人……又羡慕又憎恶。
皇帝盯着陆怀卿,却没有勃然大怒,反而语气森然问:“你倒是说说,她何以无错。”
“臣女读书不多,却也曾听过周公诛管蔡以安周,季友鸩叔牙以存鲁之事。”陆怀卿身影清正,语气坚定,“雍州之事,陛下诛宵小,乃是安社稷、利万民事,为何不该提?”1
她的话一出,殿上的人看她的目光都变了。
陛下忌讳旁人提及他诛杀兄长夺位一事,就是因此事有悖人伦,是大逆不道之事。
但陆怀卿直接将此事判作为国为民,还将陛下此举与周公这样的圣人作比,三言两语不着痕迹褒奖皇帝。
皇帝听到这话定神紧盯着陆怀卿,片刻后,抚掌大笑:“好!不愧是陆玠的女儿,当真是有将门忠君爱国之心。”
“来人,赏!”皇帝笑道。
陆怀卿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前世傅葭临没少问她类似的问题,她又被傅葭临压着不知读了多少书。
前世哄傅葭临的话,如今正好能够原原本本拿来搪塞他父皇。
陆怀卿偷偷看了眼皇帝和傅葭临。
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傅葭临不是皇帝亲生儿子,简直就是胡说!
这俩人想杀人时的神情一模一样,就连后来犯的错都大差不差。
不对,还是傅葭临更“厉害”一点。
他除了杀兄还弑父了。
“我没事啦。”陆怀卿察觉到傅葭临在看她,还以为他是在担心她。
傅葭临垂下头,有些落寞。
陆怀卿很厉害,很好。
她会骑马射箭又博学广博,就像昭昭明日,优秀到让人仰望,让他可望而不可即。
陆怀卿是和他完全不同的人。
傅葭临这才发觉他与陆怀卿不仅在性子上,全然不匹配,他们在学识、见识上同样相距甚远。
陆怀卿看傅葭临神色不对,以为他还是不放心,正想逗他开心,就听到了皇帝威严的声音。
“把这个崔朋押下去,秋后问斩。”皇帝道。
他的目光又看向崔遐。
“舅舅,你以前不是最疼遐儿了吗?”崔遐向皇帝爬去,似乎是想要求皇帝原谅。
只是他还没靠近,就被宦官们拿下。
昔日骄矜的贵公子此刻玉冠歪斜,和他平日不愿多施舍一个眼神的贱民毫无分别。
皇帝轻笑:“崔遐陷害朝臣,流放岭南,非召不得还。”
“爹爹!爹爹救我!”崔遐的声音凄厉,陆怀卿在旁边听得都有些心惊。
但崔应任崔遐被拖出去,从始至终都垂首不看这个儿子——当真是“明哲保身”。
前世崔远那样的将军都死在流放路上了,更不要提崔遐这样的贵公子。
这一路上虫蚁鼠患、瘴气潮热,就能要人命了。
陆怀卿心里虽觉得皇帝果真薄情,却并没有可怜那崔遐。
他主动害人,没什么值得怜悯的。
皇帝道:“若是无事,就退下罢。”
“陛下,崔尚书在此事中也有参与,怎可不罚?”陆怀卿没想到她堂哥会站出来道。
“崔尚书教子无方,罚俸半年。”皇帝避重就轻,并没有重罚崔尚书。
“陛下,崔尚书是从何处弄到了白衣卫的毒药,还有崔尚书为何要截下送往南州江太守的信!”谢知寒义正词严道。
太子也跟着道:“父皇,儿臣也以为此事……”
“父皇,儿臣以为崔尚书确实并未参与此事,并不需要兴师动众。”傅葭临打断了太子的话。
谢知寒生气道:“五殿下你……”
他见今日傅葭临出力颇多,原以为是这人转了性子,没想到他居然会如此偏袒自己的舅舅。
“好了!朕说到此为止!”皇帝一声厉喝。
“是。”众人见皇帝动了怒,这才纷纷退下。
等殿内只剩下皇帝和高公公后,皇帝才嗤笑一声:“年轻人啊,就是太急了。”
今日他重惩崔遐,一是因为崔遐重提雍州起兵旧事触了他的逆鳞;二是是因为崔家这些年确实太过跋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