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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2 / 2)

「……嗯。」

明白友人的意思,又一次被对方的洞察力所惊艳的阿德里安心境虽依旧复杂,却也清楚对方说的确实是正理。所以一声应后,自知心软的他终究没再继续自寻烦恼下去,而是语气一转地朝苏萨提出了邀请:

「我想去厨房弄点吃的……一起?」

「没问题。」

虽然清楚阿德里安会在这种不早不晚的傍晚时分准备食物,多半还是为了那个「太累」的人,但只要一想到某人也有「太累」的一天,一心以保护阿德里安为职志的苏萨便莫名地有种「算了不跟他计较」的诡异自豪感,便也没拒绝友人的提议,像平日做晚餐时那样、和仍维持着长者外貌的阿德里安一同进到了厨房之中。

自从阿德里安成圣之后,再不受心疾限制的他对食物的要求便没那么苛刻了;现在又是初夏,食物保存不易,所以近半个月来,二号楼里的储备食材已经不像过去几个月那样丰富,但一些新鲜的蔬菜水果还是有的。只是想到刚才和瑟雷尔欢爱时用到的部位,即便自己先前给对方整了一日夜都没什么后遗症发生,可关心则乱的阿德里安却仍不免有了几分迟疑,而在看了看身旁似乎在这方面知识颇为丰富的苏萨后、有些尴尬地开了口:

「艾提安……『那件事』后,饮食上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嗯?一般是需要在一段时间内控制饮食,多吃些容易消化、不会给……造成负担的食物。不过这种小困扰,只要没受伤、又有做好事后清洁和上药的动作,基本上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其实说穿了也就是一个好一点的治愈术就能解决的问题。」

苏萨对阿德里安一向有种奇怪的保护者情结,所以尽管对方现在的模样比他大了几十岁不止,他也没有用「你不是也经历过」之类的话回答,而是十分认真地给出了说明,让听着的银发长者不由松了口气──他方才的那个治愈术比起大恢复术可是丝毫不逊色──再无顾忌地拿起现有的食材准备了起来。

阿德里安要做的,是他少数的几道拿手菜之一、和以前苏萨给他做过的蔬菜汤一样同属梵顿菜的奶油野菇浓汤。

这道汤品因为需要先加入奶油面粉炒煮,再加入鲜奶调制成白酱做为基底,工序稍嫌复杂,所以银发长者便将处理蔬菜和菇类的工作交给了友人以节省时间……回想起记忆里那个让他对此好一番钻研的理由,银发长者手上的动作未停,银眸间却已不由自主地泄出了一抹令人心醉的温柔。

带着宠溺、带着慈爱,却也同样交织着深情的。

而一旁有意观察的苏萨分毫不差地将一切收入了眼底。

他的观察力本就极为敏锐,看着友人面上和半天前全然迥异的神气、想到楼上因为投怀送抱所以「太累」的某人,那还不明白先前必然发生了什么让这对师徒终于言归于好──或者该说喜结良缘──的转变?他知道他应该为阿德里安终于能够看开感到高兴,却仍不免有种「便宜那个变态了」的憋屈感。所以思量片刻后,他终还是忍不住边处理食材边试探着开了口:

「就这样了吗?你和『那个人』。」

「嗯?」

「他明明伤了你那么多回,甚至几乎都杀了你两次……你难道就这么轻易原谅他了吗?」

「……无所谓轻不轻易,只是不论对那孩子还是对我来说,到了这个地步,继续拉锯对抗下去,也只是徒然折磨彼此而已。」

苏萨是他以灵魂认定的友人,所以说来虽有些艰难,阿德里安却还是尝试组织言语解释起了自己的想法。

「我不晓得一般人会怎么处理这样的状况……但我和他之间,最根本的关系却还是师徒、父子、家人,我也一直都怀抱着相当复杂的情感爱着那个孩子,所以不管再怎么觉得疲惫丧气,我都还是无法不关心他、不在乎他。或许以情人来说,我对他的伤害原谅得太过轻易;但以父亲来说,包容孩子的一切……大概是本能吧。」

「本能……」

「他今天做的事,让我看到了他的真心。所以纵然他的某些举动依旧让我哭笑不得,我却没有办法强迫自己继续刚硬下去。」

说到底,就算今日彼此立场调换、苦苦爱恋的人从他变成瑟雷尔,以他的性格,那怕对徒弟没有超过父子以上的情感,都很有可能看不得那孩子受苦而心软接受,更何况他直到现在都还深爱着对方?所以那个时候,看着跪在身前拚了命地想证明什么的瑟雷尔、明明已伤心惶恐到摇摇欲坠却还故作无事的瑟雷尔,无论如何也无法伤害对方的阿德里安唯一能选择的,自也只有「接受」这一条路。

明白他的想法,苏萨虽依旧不怎么解气,却也没有硬是将自己的观感强加到对方身上。褐发少年只是理解地点了点头,随即便将心思拉回了手中的马铃薯、红萝卜和菇类上头,将对某人的不解气靠着处理食材尽数发泄了出来。

在两人的通力合作下,当阿德里安手中的基底白酱完成,苏萨手上的材料也已差不多炒熟,剩下的工作,也就只有将高汤和白酱加入拌炒好的食材中打碎炖煮一阵了。这点事阿德里安做得熟练,自然无需友人代劳。可还没来得及等他出言示意友人去做自己的事,感知却于此时传来了几许异动。当下先是惊诧继而恍然,银眸亦随之难掩柔色地朝厨房门口望了去……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有些错愕的苏萨不由也跟着调转了视线;只听一阵脚步声匆匆由远而近,不多时,一道穿着睡衣的身影已然难掩急切地快步奔近,而在瞧准目标后几个大步飞扑至了正好侧过身的银发长者后背。

看着来人纤瘦高挑的少年身形和那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一旁的苏萨那还有不晓得对方身分的道理?可一想到眼前孩子般依恋着好友的黑发少年和银发剑圣有着同一个灵魂,就算是阿德里安亲口证实的,褐发少年还是感到有些难以置信──直到那个正死命搂着师父撒娇的人蓦然转过那张清美昳丽的面庞,用迥异于身体动作的冷冽朝他投以了一个威胁的目光。

正如数月前,「温斯特剑圣」曾在魔武学院的教室外做过的那般。

虽然清楚和这种人生气一点用也没有,但意识到「这家伙果然就是那个变态」时,苏萨却还是忍不住失控地扳断了手上搅拌用的木勺……察觉这点,知道友人向来对徒弟极有意见的阿德里安只得朝褐发少年投以了一个歉然的笑,道:

「刚才谢谢你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你去忙吧,苏萨。」

「……嗯。」

苏萨虽对瑟雷尔一万个不爽,却也不愿给好友带来困扰,所以沉默片刻后终还是点了点头,就此转身离开了厨房。

听着褐发少年的足音渐远,因为某些因素一直对他心存忌惮的瑟雷尔面上不显,心底却是暗暗松了口气。当下微微收紧臂膀将头在师父颈边蹭了蹭,随即越过师父的肩膀探头望向了炉上的汤锅:

「奶油蘑菇浓汤?」

「嗯……想你应该会想喝。」

没有挣开徒弟紧紧箍锁在腰间的臂膀,阿德里安在汤锅中放了几个小型的风刃搭配一个操弄水流的方法将里头的材料均匀绞碎,耳际却仍不可免地因对方的贴近与落在颈边的气息而窜起了几分薄红……瞧着如此,即便方才敞开身体任由师父侵犯占有的感觉美妙得远超预期,已因得偿所愿而原地满血复活的裴督之主却仍不由起了几分不一样的心思,忍不住张唇轻咬了咬长者侧颈,轻声道:

「说起来,刚才没能在师父身上留下几个牙印,真是可惜。」

「……你这么快醒来,是因为『伊莱』?」

「嗯。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得以瞒过雷昂──不过如果知道刚才是师父上我,他大概会能释怀一些?」

「瑟雷尔──」

因徒弟过于直白的用词而半是提醒半是警告地唤了声,没有回头的阿德里安依旧顾着炉火,却因彼此眼下的亲腻和那种熟悉的相处方式而一瞬间有了种自己正身在法师塔、一切好像回到了过去的感觉……只是颈侧传来的轻微痛楚和酥麻却很快便将他拉回了神,让银发长者不由皱了皱眉:

「……师父,你这叫拔屌无情。」

「胡说什么?你刚才乱来一通的帐我都还没跟你算──」

「本来就是……我们好不容易才能够误会冰释、前嫌尽消,师父不想着将我留在身边好生温存,反而还张口就赶人,这不就是人家说的『穿上裤子就不认人』了?师父不会想把我始乱终弃吧?」

嘴上轻佻地说着只能以「欠揍」形容的话语,黑发少年环抱着师父的力道却已瞬间又加重了几分,像是生怕一松开手、本以为已经得到的人就会离己而去。

曾经他也深信师父绝对不会放弃自己,可经过先前的波折、方才进厨房时又给师父和苏萨亲密无间地一起动手做菜的模样刺激了到,瑟雷尔本已因师父对自己的疯狂索求而落地的心便又再次悬了起,让他甚至忍不住自降身段地对褐发少年做出了那种幼稚的示威,

尽管裴督之主并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是无理取闹。

还不晓得『阿德里安』就是师父时,瑟雷尔就曾预感到金发少年对艾提安·苏萨的吸引力;而事情的发展也证明了他的猜想──褐发少年对宿友的关心和看顾已经到了非比寻常的地步,就算还没超越友谊的分际,那种潜在的威胁性也是无庸置疑的。尤其师父不仅对苏萨十分信任,平时似乎也对其多有指点……对于从徒弟的身分「上位」的瑟雷尔而言,这样亦友亦师的关系无疑十分危险,更让他有种原先独一无二的身分被人染指的不快感,自然很难平心静气地看待。

──阿德里安还只是『阿德里安』的时候,对于雷昂等人在那孩子心底占据的分量,瑟雷尔还能用「先来后到」、「毕竟是亲人」之类的理由来安慰自己;可当阿德里安成了师父,同样是面对雷昂等人,裴督之主便不可免地升起了一种「属于自己的地盘被抢走了」的感觉,让他理智上纵能接受这个无从改变的事实,情感上却仍不免有些起伏。

而最直接的体现方式,就是越渐加深的危机感和独占欲了。

可他做过的混帐事太多,所以就算心底总在师父和其他人相处时不断叫嚣着「师父是我一个人的」,他也只能将这种情绪深深埋藏起故作无事……只是现下毕竟不同于平时,看着不久前还在他体内恣意进出驰骋的师父一转眼就和苏萨小俩口似的在厨房做菜聊天,又教心胸从来与「宽大」二字无缘的裴督之主如何能不吃醋捻酸?

而就算是这样,为了避免师父反感,他胸口酸得足以腐蚀精金的醋意,还只能用这种半是撒娇半是插科打诨的方式隐晦表露,只在情不自禁紧紧收揽住长者腰肢的臂弯间泄漏出了几分心底潜藏的不安。

但阿德里安毕竟是阿德里安,以他对这孩子的了解,就算瑟雷尔不曾直言,他又岂有对自家徒弟的异样全无所觉的可能?虽然他依旧很难想像瑟雷尔会因为他而醋劲大发,却仍清楚感受到了对方言行举止间无意识流露的浓浓不安。

──或许连瑟雷尔自己也不曾注意到……当他说出「始乱终弃」这几个字时,尽管语气听来全是玩笑意味,声音却不自觉地有了几分艰涩、挨着长者的身躯亦情不自禁地更形贴近了几分……阿德里安对徒弟一向心软,尤其在两人不久前才来过那么一场的此刻,就算还不至于有求必应,却也绝对是格外宽容。所以看了眼炉上的汤锅,确认里头的材料已经碎得差不多了后,他停下了那两个小法术一个回身,将黑发少年原本黏在他背后的身体一把拉进了怀中。

「你自己清楚我为什么要你回去。」

隐带责备意味的言词,所用的声调却极尽温柔,「你我都清楚西法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谁也不晓得他会为了生存做出什么……这些年来,你的真身向来只在裴督、法师塔和公爵府三个地方跑,不也正是心里有所顾忌的缘故?一对一,你和他都无法耐对方如何,但你身上那个『大陆公敌』的名头却是极大的变数。就算洛瑞安的卡特和莫列斯愿意保持中立,如果今天西法直接拿你的『身分』当藉口,他们也很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阿德里安口中的「卡特」,便是现任的洛瑞安邦立大学校长齐格飞·卡特;「莫列斯」则是人文学院长莫列斯·米拉莫维奇,这两人就是目前作为洛瑞安邦立大学「镇校之宝」的传奇高手……其中莫列斯年纪较长,今年也有八、九百岁了,曾经是阿德里安当年在校任教时的学生兼助教;卡特则是当年曾在德拉夏尔围城战中被他救过的年轻圣阶。虽说从阿德里安称呼两人的方式仍可分出亲疏的差异,但总体而言,这两人在当年都算是与他关系较为紧密、观念也相对接近的传奇高手,所以才会先后留在洛瑞安「养老」,并坚持保留魔武学院前的那尊雕像──当初阿德里安会决定躲来洛瑞安并进入人文学院,其实也是多少考量到了这一点。

当然,经过西法的事情之后,即使当年和这两人的关系还算不错,阿德里安也已再不敢随意地交付信任。尤其相较于他曾经的荣耀,现在的实力终究太过弱小,所以比起试探人性,他宁可继续低调地以「阿德里安·法瑞恩」的身分活着……直到有足够的力量夺回曾经的一切。

可面对他的这一番劝戒兼分析,听着的瑟雷尔却没有直接应承或拒绝──他只是猛地想起什么似的由师父怀中抬起了头,迎向那双银眸的目光炯炯:

「师父不提我都忘了……卡特就算了;那个米拉莫维奇……哼!」

「嗯?」

没想到会惹来徒弟这种反应,阿德里安微微一愣:「莫列斯怎么了?他追杀过你?」

瑟雷尔早年逃亡和血战的经历,他的理解大多仍停留在文献和旁人的描述上。所以听到瑟雷尔那种带着愤恨的语气,银发长者最直接的联想,自然是莫列斯曾经因为自己的死而追杀过徒弟了。

只是听到师父即便事过境迁也依然难掩关切的一问,黑发少年的表情却不像平时那样高兴,而是像吞了苍蝇一样带着难以言喻的不快和扭曲,直到阿德里安都有些忍不住想捏捏那张粉嫩的脸蛋了,他才在蓦地狠狠亲了师父一下后,不甘不愿地道出了自己有此反应的理由:

「他帮过我,理由是『如果老师真是你杀的,法师塔就不可能会认可你』,还说『老师怎么可能会看上你?比起来,我待在他身边的时间可长得多了』……师父明明是我的,他有什么立场说这种话?」

即使过了三、四百年,瑟雷尔都还能清楚回想起自己一身狼狈地从血泊中被对方救起,却听到那么一句话时的心情……他想呐喊出「师父明明是爱我的」,却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是最没有立场、也最没有资格说出这种话的人。所以那个时候他只能沉默地接受了对方的好意,只在临走前说了一句「幕后主使是西法」,却连「那是『我的』师父」之类的示威言词都没能脱口。

──虽然,以那时的情境而言,示威什么的……早就没了任何意义。

也是在那之后,曾经是洛瑞安邦立大学校长的莫列斯提前退下躲到了人文学院,一方面承袭「老师」的兴趣,一方面也藉此摆脱繁杂的事物努力增强实力。瑟雷尔知道,如果不是为了「镇场」以维持洛瑞安的纯粹性,也许莫列斯早就亲自去找西法报仇了。

而面对徒弟这番内涵丰富、且兼告状、撒娇、不甘、懊恼于一体的话语,阿德里安回应的方式很简单。

「你就算转移话题,我该说的还是要说。」

伴随着如此一句,完全不把对方先前爆的料当作一回事的银发长者已经接着先前被带开的话头继续数落了起来:

「连真身来此都有这种危险,更何况是你现在的身体?经过刚才的……咳嗯、你变成这副模样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吧?晚上……不、你既然恢复得这么好,干脆现在就回法师塔去解开封印!」

「你刚才明明说晚餐后──」

「那是我考虑不周……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你如果不肯听,我就直接送你回去。」

说着,越想越觉得这么做才对的阿德里安心念一动,身旁就已是一道空间裂缝撕开,对应的地方不是别的,正是位在无尽虚空之中的法师塔……见师父动了真格,瑟雷尔也不敢再说什么「你难道就不希望多花点时间和我在一起吗」之类的废话,连珠炮似的开口就道:

「回去了不能再来?而且谁说我变成这副模样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什么意思?」

入耳的话语让阿德里安有了几分不太好的预感,本已张开的空间裂缝也因此阖了上:「你做了什么,瑟雷尔?」

「请叫我克拉克·肯特──当然,只有『克拉克』也可以。」

即使是背水一战,以裴督之主的心计,又岂有可能没做好万全的准备就变成这副模样跑来洛瑞安?「我想学院主席方面应该给过了通知才对……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人文学院的学生、艾梅兰二号楼的一份子了。至于房间……当然是和师父一起住了。」

──这一刻,尽管眼前的人仍维持着黑发少年的模样,阿德里安却已很难再将先前那种彷佛回到四百多年前的宠溺与疼惜延续下去。清朗面容之上神色微沉,他就这么定定地凝视了徒弟好一阵,直到后者被他看得渐渐有了几分无措,他才垂下眼帘,难掩疲惫地启唇道: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只是想尽可能地多待在师父身边,不行吗?」

见师父表情变了,瑟雷尔也不再用先前孩子般嘻皮笑脸──或者该说是死皮赖脸──的那一套,双臂依旧紧箍着身前的银发长者,神情却已是属于裴督之主的成熟与微微黯然:

「有雷昂遇袭的事在前,师父也不想卷进什么争风吃醋的事情当中,自然不可能让『伊莱』过来……既然如此,我能待在你身边的方式,不也就只有这唯一的一种?」

「瑟雷尔──」

「至于危险……如果无人知晓我的真实身分,就算只有六、七级的实力又怎么样?我的感知一样保持在传奇的强度,绝对足以在遇袭前解开『时光回溯』的封印……相较之下,师父,实力只有圣级的你不是更危险吗?对西法而言,你才是那个可能意味着突破的契机;至于我,充其量也就是个提取生命力的机器而已……师父会担心我,我难道就不会担心你吗?」

说到这里,黑发少年微微一顿,眼圈已然不受控制地红了起:

「先前我之所以能按捺着不过来,是因为想让彼此都冷静一下,也怕自己会再惹你生气……可现在话既已说开,面对失而复得的宝物,想天天看着、守着、呵护着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是,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但师父……你只是习惯性的担心我,可我,却已经……亲身经历过一次你的死亡了。」

阿德里安闻声一震。

回想起那于时空交会处将他唤回人世的、瑟雷尔泣血呼唤的一幕,看着眼前黑发少年始终潜藏着抑郁的墨眸,他心头微酸,突然意识到即便彼此重逢至今已相处了好一段时光,和之间相隔的四百零四年比起来也终究太过短暂……就算再怎么想像,他也无法真正体会到这个孩子在那四百多年间所怀抱的痛苦与绝望。因为,正如同他所受的伤,瑟雷尔无法亲身感受;那个孩子所经历过的失去,他也同样无法触及。

他对瑟雷尔的在乎和爱,数算起来也不过延续了三十多年的光景;但瑟雷尔对他的感情和思念,却已有四百三十多年那么长。

感情或许不能以时间做衡量,但在考虑到对方心情的时候,阿德里安却无法不去在乎、顾及这一点。

所以沉默片刻之后,银发长者终究只是一声叹息。

「我的底线很简单:考虑到现在的努泰尔大陆上见过你十五岁模样的人少之又少,你可以继续维持现在的样子以『克拉克·肯特』的身分待在洛瑞安……前提是拥有足够自保的力量。既然你说除了陪伴、也是为了保护我而必须待在这里,那么我也有权利提出我的要求──我所谓的自保,是传奇等级。只要你能做到,我就有办法遮掩莫列斯等人的感知。」

「……我明白了。」

就像他给师父喝的炼金药剂那样,能让一个人只在外表上暂时有所转变的方法不少,麻烦只在于该如何在保持实力的情况下不引起旁人的警觉……而师父的保证无疑解决了这个问题。所以认真地点了点头后,他留了句「等我回来喝汤」便自撕开空间裂缝传送回了法师塔,只留下了厨房中神情复杂的阿德里安。

──可还没等莫名有些失落的银发长者离开厨房,空间中便已再一次传来了熟悉的空间异动。察觉到同样熟悉的灵魂波动进入感知之中,阿德里安微愣抬眸,便见实力仍处在时光回溯压制下的黑发少年由空间裂缝之中匆匆走出,而在确认炉子并不在加热使用中后一把抓住了师父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地便将人带回了房间。

阿德里安虽不知他为何会去而复返,却仍控制不住心底在徒弟的身影重新映入眼帘的那一瞬间于心底迸发的喜悦……意识到不论理智如何清楚对方滞留洛瑞安的不妥当,他心底终究还是盼着能时刻与瑟雷尔在一起的,心情有些复杂的半神阁下抿了抿唇,却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任由徒弟一路牵着,直到回到早前两人好生欢爱了一番的房间里、被对方拉着坐到了那张彷佛仍残留着几许情欲气息的单人床上。

「差点忘了。」

去而复返的黑发少年松了口气地道,而在有些不舍地深深望了眼面上微露不解的银发长者,神色交杂地抬手抚上了那张带着岁月痕迹的英俊面庞:

「幻身药剂的时效快到了……」

「……所以,你是为了再看『我』最后一眼而回来的?」

「不要说那么不吉利的话。」

「最后一眼」什么的怎么听怎么刺耳,让脑海里几乎是转瞬便浮现了那个染血之夜的瑟雷尔不由一个激零,连忙抬手堵住了师父的唇,苦笑道:

「只是想起师父变回去时肯定又有好一阵苦要受,身为始作俑者的我怎么说都应该陪伴在师父身旁才对,所以才会又匆匆赶回来……至于怀念不舍什么的,也是在所难免吧?毕竟是这么多年来都只能在回忆里思念着的……」

说着,他微微顿了下,语气一转:

「当然,师父不论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原身的模样成熟稳重、英挺睿智,小阿德里安的样子则是精致漂亮、清纯动人。不论哪一面,给人感觉都是那么样干净美好,让人看着看着……就忍不住要升起玷污侵犯的欲望。」

本该只是表明心志的话语说着说着不知怎地便又成了荤话,让听着的银发长者俊容之上不由浮现了一抹羞恼交错的粉色。只是还没来得及等他出言教训徒弟,几个日时前一度体验过的灼热感便已再一次由里到外席卷全身,骨骼与皮肉反向压缩所带来的疼痛感亦紧随而至,让承受着的阿德里安一时不由浑身剧颤、冷汗涔涔……瞧着如此,瑟雷尔心下不舍、悔意与自责争先恐后地涌现弥漫,却只能张臂将人紧紧拥入了怀,希冀着能藉此转移对方的注意以减轻痛苦。

好在还原的过程并不长。小半晌后,当怀中躯体的震颤停止,被黑发少年紧紧拥在怀里的,已不是那个看来更像是他在依偎着对方的银发长者,而是模样精致、身材纤细,怎么瞧怎么惹人怜爱的金发少年……望着属于小阿德里安的容颜因身体残留的痛楚而一片煞白,裴督之主心中一紧,忙低头吻了吻他的男孩额角,轻声问:

「师父……我带你回法师塔休整一下好吗?」

「……嗯。」

阿德里安不放心徒弟继续待在这里,却也从徒弟的表情中明白他不会愿意将自己交给苏萨照顾;所以沉默片刻后,他终仍是轻轻颔首,任由徒弟召唤出空间裂缝,将他横抱着带回了位于无尽虚空的法师塔中──

chapter15灵魂誓约

众所周知,洛瑞安邦立大学是一所学风自由开放、学生组成复杂的学校。

因为「她」的开放,也因为「她」在整个大陆上的学术地位,人文学院在学期都过了一半的这个时间点突然有新生转入虽然奇怪,却仍并不足以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只是随后,当这个转学生住进艾梅兰二号楼的消息紧跟着传开,不仅人文学院自己内部的人淡定不了,就连作为邻居的农商学院和魔武学院,都对那个走了狗屎运的「克拉克·肯特」有了下黑手的冲动。

在努泰尔大陆,十五岁这个年纪可以说是一条很重要的分界线。对于没有条件继续读书的人来说,十五岁通常就意味着成人,必须由被抚养者转为家中的劳动力,或者独立出去自己过活;而在那些有条件让家中子弟继续就学的名门豪族里,十五岁就意味着彻底挥别纯真与童年,必须真正进入社交界和家族的利益圈中,开始为家族尽心付出。所以不论在洛瑞安邦立大学,又或这个大陆上的任何一处高等学院,学生与学生之间的关系多已与「单纯」无缘,像魔武学院之类竞争特别激烈的地方更已成了现实社会的缩影,利益纠葛与斗争时有发生,只是在校方的控制下维持在了一个并不过头的「度」里面而已。

但不论再怎么「不单纯」,十几岁正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却又满怀憧憬抱负的年纪,好勇斗狠之外,相互攀比、争风吃醋之类的事自也不在少数,即使比起魔武学院要相对「和平」了许多的人文学院都不例外,更何况就算有学院之分,这些学生终究都还是生活在同一个校园里的?所以天资不凡、容貌堪称绝色的苏萨早早就因为选修魔武学院的课程而接到了无数橄榄枝──至少递出的人都是这么自认地──而长年「宅」在人文学院里的阿德里安作为他的好友,自也不可免地落入了旁人关注的视线当中。

因为「毫无背景」的出身、过于出色的容貌和同样出众的天赋,艾提安·苏萨在许多背景深厚的同窗眼里无疑是贴身侍官的最好人选,出得厅堂、入得书房,更上得了床。将他带在身边本身就是一种炫耀,视情况更可将人调教成优秀的工具……但人文学院学生主席的干涉和庇护让他们不得不放弃了那些或直接或粗暴的接近方式,只能暂时摆着好同学的面孔去接触这个「好苗子」。

如果说苏萨是一朵艳丽盛绽、适合别在身上出外彰显不凡的花;那么阿德里安·法瑞恩便是一朵需要养在温室里好生呵护的娇花了──在那些留心到金发少年魅力的人眼里,这个精致纯净的少年值得一切最好的,却独独不需要自由。他适合被养在笼子里用最好的物质条件精心照料,身心都只属于他的保护者;而拥有了他的人,则能在疲惫的时候由那双金眸里全无保留的关怀与思慕中获得力量。得到了艾提安·苏萨,会让人想拿出去展示炫耀;得到了阿德里安·法瑞恩,却只会让人想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

可比起看似淡漠却人情练达、处事通透的苏萨,阿德里安给人的感觉虽然单纯好骗,可那种干净纯粹、不晓世事的气质却总让人不敢太过玷染,更别提他还不像苏萨那样根基全无,而是梵顿五公之一的法瑞恩家的嫡子了。不论他的继承之位稳不稳固,要想将这朵系出名门、血统高贵的娇花收为禁脔,都必须有足以让法瑞恩公爵放入眼底的实力或地位,所以对他心存妄念的人大致也分成了两大类──一类是想在获得足够实力后将人收为禁脔的;另一类却是存着奉献守护的精神,一心以成为他的「骑士」而努力。

当然,不论是哪一类,目前也都只有远观肖想、暗中角力的份;所以当他们知道居然有个不知所谓的转学生将要住进艾梅兰二号楼、成为近月来不知怎地出落得越发精致诱人的金发少年的宿友后,和同样被刺激到的苏萨追求者一般,他们的反应都只能用「群情激愤」四个字来形容了。

──直到他们见到了那个传闻中的「克拉克·肯特」。

及腰的如瀑黑长直发、比最蓝的天空还要蔚蓝的双眼、清美昳丽的容貌,和那优雅挺拔的身形……相较于艾提安·苏萨的清艳妖冶、阿德里安·法瑞恩的干净精致,「克拉克·肯特」给人的感觉虽同样出色到足以用「美人」称之,但在因那张容貌而升起什么别样心思之前,更为引人注目的,却是他身上那种雍容傲岸、通常只会出现在那种家世、实力俱佳,且年纪轻轻就已掌握部分权力的天之骄子身上的气质。虽然学籍资料上只写他是法兰某个伯爵领出身,但在那些喜欢把事情反覆琢磨、讲话喜欢拐上七八个弯的人眼里,这个「克拉克·肯特」十有八九是名门或某些顶层势力培养出来的接班人,因为某些缘故隐瞒身分来到了洛瑞安就读……类似的事在努泰尔大陆上本就不算少见,所以众人虽各有猜测,却也没有人逆天地疑心到那位理当在裴督日理万机的大魔头身上。可不论如何,看到这位二号楼新住客的相貌之后,许多人想盖布袋下黑手的心思便自然而然地淡了──在他们想来,「克拉克·肯特」的气势虽盛,但也是个实实在在的美人。三个类型不同的美人住一栋楼,这些人直觉的反应就是「也好」,却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一种可能。

那种可能,叫做「内部消化」。

──就如同此刻正于艾梅兰二号楼某间窗帘遮得严实的寝室里上演的那般。

「呜……」

高潮的瞬间,阿德里安虽已给那足以灭顶的极致欢愉迫得脑间一片空白,可当来自情人的滚烫精水一股股射上内里之时,金发少年不论里外都敏感到了极点的身子却仍难耐地一阵轻颤,唇间亦是一声难掩泣音的低吟流泻……那种不堪摧折的脆弱无助让瑟雷尔忍不住爱怜地亲了亲情人额角,同时将方才给他折在胸前的那双长腿向旁分跨上自身腰间,让彼此原有些高难度的姿势转为了普通的面对面结合。

然后,就这么维持着眼下的态势,满怀怜惜地抬手一点一点拭去了那张精致的小脸上沾染的点点污渍。

「师父这个样子……真是让我矛盾不已。」

他将唇贴在师父耳边轻声呢喃道,「一方面既怜惜又不舍,一方面……却又恨不得能再多看几次、甚至用自己的东西弄脏师父的脸,让师父不论里外都充满了我所留下的气味和痕迹……」

说着,察觉师父似已缓过了劲,原先涣散的金眸已然逐渐聚焦,耳根处更已因他方才那番淫猥的话语而浮现了一抹嫣红,瑟雷尔低笑了笑,掌中治愈术的光芒凝聚起,却没有像正常施放般直接扩散、覆盖受术者全身,而是自少年软嫩汗湿的面颊而下,一寸一寸抚过了对方骨肉匀亭、肤如凝脂的身驱。

方才的姿势虽然给阿德里安的腰背带来了不小的负担,但以他现在的身体,缓过来也就是几个喘息的功夫……只是这种被瑟雷尔疼惜呵护的感觉太好,让半神阁下纵然清楚对方就是将自己折腾到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却仍是顺着徒弟的拥抱将头靠入那并不如何宽阔的怀抱中,任由那带着柔柔光芒的掌抚遍全身、一点一点消去了他身上残留的不适。

小半刻后,当治愈术的波动消失,感觉到那深深埋在自己体内的肉柱不知怎地又有了几分重新硬起的迹象,阿德里安精致的容颜之上几分绯色再次漫开,却仍是一个使力推了推上方不知是想蒙混过去还是趁人之危的徒弟:

「我想回法师塔沐浴……呜、拔出去……」

「我也想……可是师父里面还咬得我好紧呢?」

说着,觉得自己怎么样都要不够师父的瑟雷尔掌心抚上身下柔腻浑圆的臀丘往复搓揉,腰身更已恶意地使劲往师父已被他捣弄得无比软滑的小穴挺了挺,让全无防备的阿德里安不由浑身一颤、紧紧包裹着对方的窄穴亦是一阵痉挛,足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得以勉强按下呻吟、似羞恼又似讨饶地喘息着轻声道:

「不要了……已经……」

「……师父这样的语调和声音,只会让人更想好好欺负你而已。」

感觉到自身性器已又在师父的那一声低语中硬了几分,瑟雷尔微微倒抽了口气,却终究还是没顺着欲望的驱使继续胡来下去……低首覆上那双莹润的粉唇好一番蹂躏后,意犹未尽的裴督之主才有些艰难地拔出了已深埋师父体内多时的性器,将人打横抱起后直接撕开空间回到了法师塔中。

──也在他穿过长廊走向目的地的短短几步路间,施加在身上的术法解开,进到长年热气蒸腾的浴室里时,那紧紧搂抱着金发少年的身影,已由原先的黑发少年恢复成了俊美挺拔的裴督之主。他身上本就只穿了一件宽松的袍子,怀里的师父更是未着寸缕,索性便也省下了了脱衣的功夫,直接抱着人进到了同样长年蓄满池水的浴池当中。

「师父先在浴池边趴着吧?我把射在你里面的东西清出来。」

「……用点小法术不就好了?以你现在的能力,怎么说都没问题的。」

回想起以往几次「清理」的结果,阿德里安微微皱了皱眉,却终究没有挥开徒弟调整姿势让他跪坐着将上身伏趴在池边的动作……看着身前少年白皙无瑕的裸背,和那半隐在热水中的细腰翘臀,即便不久前才狠狠在对方体内发泄过一番,裴督之主却仍是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音声更已重新带上了几分艰涩:

「但这也是一种情趣么……魔法虽然好用,但有些时候……还是有必要亲自『动手』的。」

语音初落,伴随着唇间刻意加重了声调的「动手」二字,他已然抬手轻轻揉按上了少年后颈,随即沿那直挺的脊骨一路下滑,直至落上那线条勾人的臀缝间,长指抵上那方已因被他彻底疼爱过而变得无比柔软,却依旧紧得销魂的小穴……

第11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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