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
李姝的大丫鬟心知李英歌并不在东跨院,径直往南花园去。
刚靠近这偏僻一角,就隐隐听见细弱的哭闹声。
大丫鬟暗暗叹气,打叠起一脸笑,入内冲谢妈妈行过礼,就半蹲下身,温声道,“英哥儿什么时候能哭完呀?”
大丫鬟不劝不哄,反而把李英歌问得愣住,眨着如水洗般明亮的大眼,一顾不上哭,就抿着嘴不好意思地笑,害羞得小脸微微泛红。
这般乖巧的娇模样,叫人看得心尖发颤。
大丫鬟语气更加柔和,“大小姐派奴婢来告诉英哥儿一声,喜宴不办了,客人也一并赶走,为了英哥儿,大小姐从此不出阁,长长久久的在家陪英哥儿玩。只要英哥儿不哭,大小姐宁愿老死家中,好不好?”
这话只能哄无知蒙童,七岁的李英歌却当真了。
在李英歌新近形成的认知里,不办喜宴,父亲会大发雷霆,正院的日子会不好过赶走客人,则是非常无礼的行为,李府上下都会遭人耻笑。
而生老病死,对小小的李英歌来说,更是天塌地陷的大事。
李英歌唬得打哭嗝,强忍着泪意摇头,“不好,不好!你快去告诉阿姐,要乖乖出阁,我也乖乖的,自己玩,不用阿姐陪。”
“你快去呀。”李英歌不明白,为什么女儿家及笄了就要去做别人家的人,心里却惦记李姝,一下下打着哭嗝,推了推大丫鬟。
大丫鬟趁机直起身,用一种又感激又犹豫的口吻道,“英哥儿真疼大小姐。奴婢这就回去,送大小姐出阁?”
见她不肯走,李英歌更急了,又因那句疼姐姐的夸奖,半羞半喜得小小人儿腼腆起来,细声细气的直道,“你快去呀。”
这就算真哄住了。
大丫鬟身形微松,又假装踯躅,逗得李英歌欲落不落的两包泪都逼退不见,才回去复命。
奶娘谢妈妈见李英歌踮着脚目送大丫鬟,却乖乖巧巧的,不由松了口气。
还是大小姐有办法。
也就李姝敢想敢做,为了李英歌,连那些大喜日子犯忌讳的话都拿来哄妹妹。
谢妈妈也就若无其事的抱起李英歌,一下下亲她腮边眼角的泪痕,玩笑道,“英哥儿小花猫。”
李英歌羞得往谢妈妈肩窝钻,咯咯笑,早忘了方才还吵着要李姝。
一旁簇拥着的大丫鬟常福、常缘、常青见状,也跟着松了口气,想笑,又觉得五味杂陈。
又乖又娇的嫡小姐,偏偏生来命格有异。
满府上下只要不当着外人,都拿她当男孩儿喊“英哥儿”,东跨院的近身下人甚至不自称“奴婢”,才压住了福禄,健健康康养到三岁。
谁都想不到,三岁那年,李英歌能得那样一重尊贵身份。
谢氏只当从此高枕无忧,高兴不到两年,就被后知后觉的现实,打击得险些坠入地狱。
李英歌身上的秘密,只有谢氏和李姝,以及她们这几个心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