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伦越听越反感,嘴唇越抿越紧。
后来他自是被迫打消出国念头,在众亲戚的盯视督促下安守本分,一年又一年,时间久了,他就习惯了,当初想逃想跑的冲动偃旗息鼓。尽管舅公已经过身,而他已经足够强大,恐怕不会有谁敢再找他麻烦,金国伦亦保持沉默地生活下去,麻木,冷漠,苟且偷安。唯一乐趣就是送走一批又一批的学员,似乎托他们完成自己当初未能了却的心愿。
金国伦有一句没一句地诉说当年,每一句都是一根刺,至于说完后是把刺拔了出来还是往深里扎,无人知晓。
童笙身上的短袖t恤被金国伦的眼泪沾湿一片,胸口一阵湿凉。
她不曾认为父亲不幸去世的金国伦会生活得如何积极潇洒,快意人生,然而童笙亦从未料过他竟会有一段长达数年的极度偏执近乎失常的日子。
那段日子,童笙没有给予过一言一语的开解问候。自从在电话里得知他父亲去世的消息,由始至终,乃至今时今日,她的反应只有当年的一声“啊”。
回忆彼时金国伦静静地听着她抱怨,又试想大一那年,她声泪俱下地写信跟他诉说失恋之苦,完全陷在自己的悲痛之中。金国伦的回信速度及时,内容积极,满腔热血地激励她。她只知自己的失恋之痛,忘了他有丧父之伤,而他本人在信里好像也忘了丧父之事。
哪怕她未曾关心过他,他却永远在第一线支持她,即便他是戴着坚强的假面具。
童笙再度蹭了蹭金国伦的头顶,在他的湿发里悄悄埋下一个吻。
金国伦在她怀里伏着脸,断断续续念叨,夹杂着短促的倒吸气:“是我错,我不敢认,才赖她,以为赖到她身上,我的内疚就会减少。但并没有,从来没有减少过……”
他自知罪魁祸首,想拖人下水,找人做替死鬼,帮他赎罪,好让他能逃过惩戒。到头来他只是自欺欺人,伤及至亲的家人。
“现在又害她出意外……我要走慢一点,或者在她身旁,事情就不会发生……阿笙,我是不是不孝?是不是又做一次凶手?”
金国伦抬起脸茫然求问,一双眼眸通红混浊。
童笙捧着他湿漉漉的脸孔,用拇指替他拭走泪痕,又抬手拔走他额上的刘海,露出一片青紫红肿。
童笙红着眼,吸吸鼻子,心有千言万语,想道歉,想感激,又想安抚,所有话在喉间碾成回答:“你不是,你对他们的好,他们都知道。”
金国伦笑着淌泪,否认:“我对她才不好,很不好。”
身为儿子,他可以一整天不跟金妈妈说一句话。金妈妈自言自语,他就嫌她烦,关门进房,对她不瞅不睬。一直以来,他没有问过妈妈当年的机票酒店退了吗?他俩计划出行的目的地是哪?妈妈又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