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岁的禅院甚尔玩了一把人体飞行器后就把那个松什么东西抛在了脑后,安静的校园被鲜血刺激的一片恐慌,他那时却只关心什么时候能回去。
肚子里很涨,哪怕有手帕堵着,也快流出来了。
他调侃神宫寺荼,你那样的射法,又深又多,还是离女人远点吧,很容易把人搞怀孕的。
毕竟小孩子都很麻烦的。
19岁的禅院甚尔觉得自己以后绝对不会有小孩,就像他觉得只有女人才会怀孕一样。
但快24岁的伏黑甚尔已经知道这个垃圾世界到底有多可恶了。
真的是,对任何事都不能掉以轻心,不然是会被垃圾世界狠狠报复的。
伏黑甚尔不怕被报复。
但他和自己的金主一样,不喜欢麻烦。
小孩子就很麻烦。
简直是世界上最麻烦的东西。
可他现在就有一个小孩了,计划之外的。别管他想不想要,又是怎么来的,他就是有一个了。
……虽然他其实还蛮喜欢自己的小孩的就是了。
此时此刻,任务完成了,钱到手了,没用的诅咒师杀掉了,没找到和那个诅咒有关的消息。
站在来过一次的高中门口回忆了一下自己那场不大成功的监护人之行,看着天空中又大又圆的月亮,伏黑甚尔心不甘情不愿地想起,自己似乎得回去了。
回去看看那个被他塞在角落里的小麻烦是不是还活着。
花了很多钱请了保姆照顾,其实不用经常回去看也是可以的吧?
但小孩子之所以麻烦,就是因为不是只照顾他活着就万事大吉了的。
本来就很少说话,总是安安静静地一个人玩,让伏黑甚尔差点以为自己小孩是个哑巴。送去幼稚园后情况好了一些,说话多了些,结果还不如不说。
因为上次去看他,竟然看到他叫那个保姆妈妈。
叫那个保姆妈妈!
伏黑甚尔又惊诧,又心虚。
总算意识到不能把小孩完全丢给保姆。
辞掉那个竟然敢应声回答的保姆后,伏黑甚尔和自己小孩大眼瞪小眼,来了一场亲子对话。
“喂,为什么喊她妈妈?那个人只是保姆而已。不要乱喊。”
炸毛小孩手里捏着一块积木,圆圆的眼睛看着自己老爸,“我妈妈。”
伏黑甚尔皱眉,“她不是你妈妈。”
炸毛小孩,“我妈妈?”
谁是我妈妈?
“你没有妈妈。”
本来就没有。
小孩扯过来一本摊开的儿童通识课本,指着上面快乐的一家三口,“玲子老师说,每个人都有妈妈。”
伏黑甚尔掰手指数了数,发现自己小孩竟然一次性说了10个字,也很流畅后,皱着的眉松开了。不是哑巴,也不是结巴。
“你就没有。”
“我有。”坚定。
“你没有。”
“我有。”开始委屈。
伏黑甚尔一阵烦躁,怎么回事,还这么小,三岁,软趴趴的,一根手指就能戳死的时期,就不听爸爸的话了。
他简单粗暴地结束了这场不大顺利的亲子对话,“我说你没有就是没有。”
“我是你爸爸,爸爸的话比老师的话更好。”
“不可以听老师多过爸爸,知道了吗?”
炸毛小孩并不想知道。
并瘪瘪嘴,眼眶中逐渐盈满泪水,下一秒就在老爸震惊的眼神下啪嗒啪嗒掉眼泪。
小孩儿哭的很安静,眼圈红红,小身子东倒西歪坐不住,嘴里还小声念着,“妈妈,我妈妈,我有妈妈。”
伏黑甚尔一阵慌乱地看着自己儿子,好像那个伤心海胆不是自己小孩,而是某个让他招架不住的小怪兽。
“你哭什么?”天与暴君受到了惊吓,没忍住后退两步,离伤心海胆远了些,“你怎么就哭了?”
“你上幼稚园以前也不怎么哭的!”
上幼稚园以前虽然不说话,但是也不哭啊。幼稚园的老师都教的什么啊,教他说话,教他妈妈,还教他一言不合就哭吗?
炸毛小孩还在哭,已经哭的有些喘不上来气。
可怜兮兮的,小手里攥着积木,念着妈妈。
妈妈妈妈,你就是没有妈妈,没有妈妈也活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妈妈。
伏黑甚尔有些心烦意乱,想到神宫寺荼就更烦,“好了好了,你有妈妈。”
炸毛小孩儿哭声一滞,圆圆的眼睛水汪汪的,抽抽搭搭,“妈妈?”
在哪里?
真的是,明明是我在养你好吧。
伏黑甚尔紧紧皱着眉,思索自己能从哪儿给他搞个妈妈出来。但是,明明是我的小孩,随便喊别人妈妈也不太好吧。
“你妈妈不在这里。下次给你带照片,可以了吧?”
小孩终于不哭了,小声抽着气。
伏黑甚尔有些烦,蹲下去给他擦擦脸上的泪水。小孩那张圆鼓鼓的脸,完全就是缩小版的自己,复制粘贴一样,好像是他和自己生出来的孩子,一点都没有另一个人的模样。
只有头发很倔强地炸起来。
可是也不像他。
伏黑甚尔摸摸儿子的脑袋,试图把那头炸毛给压下去,喃喃自语,“头发怎么会炸起来的。”不应该是这个发型啊。
炸毛小孩儿很乖的被摸头,还在坚持不懈,“妈妈。”
“说了下次给你带照片的。你妈妈不在这里。看看照片就好了。”
炸毛小孩儿静静地看着自己老爸,忽然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
“你走。”
伏黑甚尔:?
小孩又推了一下,“爸爸走。”
伏黑甚尔低头,又一次和自己小孩大眼瞪小眼,试图搞清楚那个炸毛小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儿子的语气很坚定。
眼神也很坚定。天真,但很坚定。
坚定地赶他走。
看着自己小孩认真的包子脸,电光火石间,伏黑甚尔悟了。
——下次给你带照片。
——你走。
你快走→再回来→很快就有照片看。
伏黑惠两眼期待,“你走!”
伏黑甚尔气结。
觉得被自己小孩背叛了。
喂,明明一直都是我在养你,现在竟然为了一个不存在的妈妈赶爸爸走。
你这个小孩,头发怎么压都压不下去就算了,是真的很不乖啊!
……
但毕竟是自己小孩。
毕竟小孩哭起来真的很麻烦。
……看看天上的月亮,伏黑甚尔摸摸自己的口袋,拿出来一张照片。
这是他这次回去打算用来糊弄小孩的东西。
照片里一个面色苍白的人正对着镜头微笑。
因为披散着长发,五官俊雅,神态柔和,身体瘦削,看起来有种模糊了性别的气质。
……啊,这当然是他昏迷多年突然醒过来的金主。
除了他还能有谁?
伏黑甚尔有想过要不要让伏黑寄一张照片来算了,毕竟当时和她合作就有考虑到小孩的存在。而且名义上,伏黑就是小孩的妈妈。
但神宫寺荼醒了。
……既然他醒了,就不要其他人了。
伏黑甚尔给还没剪掉长发的神宫寺荼拍了照片,打算拿给自己小孩看,然后指着照片里的神宫寺荼说,看吧,这就是你妈妈。
长头发,长得很好看吧?笑起来很温柔,对不对?没错,这个人就是你妈妈了,不要再哭了。
……嗯,三岁的小孩子,应该还分不清男女吧?
月光明亮,伏黑甚尔瞥了眼手里的照片,罕见地感到了心虚。
照片里,长发披散的神宫寺荼,正微笑着注视他,眼底满是纵容无奈的笑意。
……
2015年,东京都立咒术高专。
模糊而摇晃的视线里,一切都变得巨大。
那个男人站在自己面前,将撕得粉碎的照片扬撒一地。
冰冷的声音忽远忽近。
“……不要哭了。”
“不过是一张照片。”
“那个混蛋不想要你……那又怎么样,一直不都是我在养你吗?”
有稚嫩的哭声撕心裂肺的响着,伏黑惠仰起头,眼里的泪珠让本就模糊的视线更加摇晃。他终于后知后觉那稚嫩的哭声正是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的,却来不及惊讶,只是急切地伸出胖胖的小手,想要抓住满天飞舞的照片碎片。
碎片从空中落下,在眼前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但照片上被撕碎的面孔却始终看不清。
那个男人似乎很沉默地看着他。
看着他哭,然后说,
“喂,如果你真的要妈妈,我可以再给你找一个。”
伏黑惠手里抓着照片的碎片,小小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我不要——!”
我不要别的妈妈!
……伏黑惠忽然睁开眼睛,喘了一下,眼里满是茫然。
他慢慢坐起来,才发现自己浑身是汗,头也很痛。
又做梦了。
又梦到,那天的事了。
面容秀气英俊的黑发少年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等脑袋里的胀痛缓解了,下了床,从柜子的抽屉里拿出一个色彩烂漫的、有卡通封面的日记本。
日记本已经很旧了。
他翻开日记本,从夹层里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照片。照片是被歪歪扭扭拼贴起来的,不仅泛黄,而且残缺,照片上的人面容变成了一片模糊的白色光晕,根本看不清原本的长相,只能看到修长的脖颈和漂亮的手指。
……妈妈。
伏黑惠垂眸看着照片上那个看不清面容的人,感觉心里一阵酸涩,又涨又闷。
“我没有故意要梦见你的……”他忽然小声说,“我早就把你忘记了。”
视线越过手里的照片,虚虚落在日记本上,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一行字,“我今天见到妈妈了!我有一张妈妈的照片了,妈妈好漂亮,是全世界最漂亮的人。我好喜欢我的妈妈!”
他看看照片,看看那行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兴趣索然的放下。因为和老爸长得太像,导致完全看不出妈妈的痕迹什么的,哈哈。
伏黑惠早就明白自己老爸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了。某天忽然回家,抢走给自己的照片,然后撕了个粉碎,就算他哭也坚持撕碎,还说什么“那个混蛋不想要你……我养你”之类的话……
嗯,当时应该是想让妈妈认下自己,但被拒绝了吧。
这种事想想的确蛮让人伤心的。但伏黑惠觉得还好,毕竟他从来没见过妈妈,有且仅有一张照片而已,还被老爸撕了个粉碎。
一点印象都没有的人,不值得太过纠结。
嗯,所以就当做普通糟糕的事,抛到脑后就好了啊。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没了老爸,又在某天忽然明白自己是不被妈妈喜欢的小孩后,就很少梦见那天的事了。
只是偶尔才会梦到而已,偶尔。
但最近却很频繁。
梦到被撒了一地的照片,怎么拼都不完整。还梦到那个经常不回家的、据五条悟那家伙说和自己长得完全一样的老爸,沉默地看着自己,气场很冰冷,但莫名的让人觉得悲伤。
想到老爸了,伏黑惠又对手里的照片说,“可能是因为爸爸的缘故,才又做梦的。”想了想,少年把话说的详细了些,像是在解释一样。
“上个月出去祓除咒灵,结果虎杖同学体内的两面宿傩跑了出来,还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说要我叫他父亲。”
“哦对了,两面宿傩是千年前的特级咒物。就是因为被镇压了那么多年,才变成了一个神经病,脑子不正常,到处想当人爸爸。”
“我打不过他。但他被五条悟给揍了,五条悟,我上次有和你提到过。”
“虎杖同学死掉了,很可惜,他很棒,会是一个很优秀的咒术师的。可我能没把他带回来。”
“五条悟这个人超过分,他把两面宿傩发疯的话到处说,结果现在钉崎她们一看到我就拿这个开玩笑,超级烦人……”
他说了很多,说着说着,又忽然停下,看着照片,抿起了唇,有些气闷。
不该说这些的……怎么总是忍不住这样做……
“总之,我早就把你忘记了,不是故意梦见你的。是因为钉崎她们总拿宿傩的话开玩笑,总是提到爸爸,我才做梦的。”秀气英俊的黑发少年语气生硬。
绝对不是因为仍然耿耿于怀,你不想要我,我也无所谓的。是因为爸爸才做梦的。
伏黑惠抿着嘴唇,看了照片一会儿,还是觉得生气,就瞪了那个面容模糊的人一眼。
然后小心翼翼地又把照片塞了回去。
吐出一口气,觉得心情好了一点。
他看了看时间,忽然反应过来今天就是周五,已经快到下午了。
要来不及了!
伏黑惠一惊,收好日记本,冲到浴室一顿洗漱,换好衣服后,脚步匆匆地往外冲。
“喂——伏黑——喂!”路上碰到了钉崎野蔷薇,这位无论是性格还是实力都很剽悍的同期在背后呼喊,但没有得到回应。
钉崎望了望伏黑惠迅速远去的背影,有些纳闷,“怎么跑的这么快。啊,就算是担心我们拿他开玩笑,也不用像躲宿傩一样躲着我们吧。”
“呃,等等,那家伙是不是有好好收拾自己,看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呢?”
拿着长刀路过的禅院真希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因为今天是周五哦。”
“周五怎么了?”钉崎满头雾水,“周五有什么特殊的吗?”
禅院真依抱胸,“对伏黑来说绝对很特殊。他啊,每周五这个时候都会跑出去,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变的行程。”
钉崎眼睛一亮,闻到了八卦的气息,“是去约会吗?伏黑这小子,不会是有女朋友了吧?啊,凭什么啊!大家都还是单身,他竟然每周五都要出去约会吗?”
“不知道哦。”禅院真依严肃摇头,“虽然大家都这么想,但到如今,没有一个人找到伏黑每周五必出去的真实原因。”
看着钉崎一下子变兴奋的面孔,禅院真依拍拍她的肩膀,鼓励,“加油,钉崎野蔷薇!也许解开东京都立咒高第一大谜题:伏黑君为何每周五如此行迹诡异的人,就是你!我很看好你哦!”
钉崎摩拳擦掌,“交给我吧,前辈!”她眼睛闪亮,“没有任何八卦能躲得过我的眼睛!”
……
伏黑惠不知道自己那些没品的同期和前辈们又想拿自己取乐。
他一路匆匆地赶到自己曾上过的初中,七北田初中门口。刚刚赶到那里,学校放学的铃声就传了出来。
还好,还好,赶上了。
伏黑惠松了口气。
他站在学校门口,等第一个人从学校走出来。然后就像是曾经做了无数遍的,从校门口出发,沿着熟悉的路线,慢慢走着,慢慢走着。
目的地是他住了很多年的房子。虽然没有家人,但应该也可以算作家。
伏黑惠就这样走着,手揣在口袋里,像是身边任何一个单独回家的学生那样。眼睛却时刻注意着周边的街道,急切而期待的搜寻着。
会遇到吗?
这次,会遇到,会遇到那个人吗?
他一直走,越走越慢,再转一个弯就是那栋住了很多年的房子。身边路过的人熙熙攘攘,车辆不绝,可始终没有看到想看的那一个。
伏黑惠已经开始感到失落,期待的心情缓缓收缩起来,逐渐下沉。
果然,这次也没能遇到那个人么。
他在心里喃喃自语。
已经快到家了,还没遇到想见到的人。就在伏黑惠想要叹气,认为又是一次无功而返时,街角转弯处开出来一辆低调的劳斯莱斯。
看到那辆熟悉的车子,伏黑惠眼睛一亮,十分惊喜。
……是那个人的车!
太好了、这次的运气真不错啊,竟然遇到他了……
这段路人流量很大,车子开得很慢,伏黑惠脚步轻盈地走着,揣在口袋里的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着。等车子慢慢地开过自己身边时,他才装作漫不经心地扭过头,扫过那辆低调的黑色劳斯莱斯。
……车子忽然停住了,悄无声息的。
伏黑惠的心跳漏了一拍,也停下脚步。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俊美文雅的脸庞。男人穿着一身昂贵的定制西装,气质矜贵,神情很淡,看起来有些冷漠倦怠。
但当他看到街边的伏黑惠时,唇角弯了弯,终于露出一点温柔的笑容。
“好久不见,伏黑同学。”
伏黑惠看着那人眼底的笑意,手指一颤,心跳砰砰砰地开始快乐地加速。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跳变快。
那是雀跃,欢喜,和……恋慕。
伏黑惠克制住自己喜悦的心情,用尽量平和的声音回应:
“好久不见,神宫寺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