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那天状态很差……我不知道……”他扶住洗漱台,耷拉着脑袋,恨恨地,念念有词。
郦亚看了眼阿美:“你还好吧?”
阿美把围巾拿了下来,抓在手里拉扯,看着薛寒的背影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我来找你,你在混音,我就在边上等你,看书,看的是《老人与海》,海明威,”阿美笑了笑,眼尾吊高了,瞄了瞄郦亚,“我问你,还要多久,你说,马上,马上就好。我又问你,晚上我们吃些什么,你说,随便,你决定。我问你,乐队都解散了,干吗还在做以前的歌。你不说话了,只是播歌,一遍又一遍,你把人声单独提了出来,一遍又一遍。然后我说我想回家了,你让我等等,你要送我。我等了五分钟,十分钟,三十分钟,你看过《老人与海》吧?”
郦亚说:“看过。”他添了句,“还有《丧钟为谁而鸣》。海明威是自杀的,对吧?”
阿美比了个手枪的手势:“吞枪自尽的。约翰·列侬是怎么死的?科特·科本呢?哪个是被粉丝杀死的?”
郦亚问她:“后来怎么了?我想不太起来了。”
阿美这才继续:“那些歌,我的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我想,好吧,我就再等等,等到你去上厕所了,我关了你的电脑,穿走了你的一件外套,走了。”阿美停了下,指着薛寒,“我去找他了。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去海洋之心找,老板说他很久没出现了,去保龄球馆,老朱说很久没看到他了,不过让我可以等等,说不定他晚上还会去那里睡觉。我找啊找啊,还找到了他妈那里,他妈问我,你是薛寒的什么人?我说,你儿子欠我很多东西。他妈笑了笑,还拉我进她们按摩店喝茶,她说要打电话给薛寒,我就等着,等了四十来分钟吧,按摩店老板来和我说,她人还不错,她说,哎呀小姑娘,你在干吗呢?这个点了还不回家啊。我说,刚才和我说话的那个女人呢?她眨眨眼睛,琼姐从后门走了啊,她下班了。”阿美自己讲笑了,薛寒把手凑在水龙头下面洗手,郦亚嗅到了些许血腥味,他问阿美:“你要喝点热水吗?”
阿美道:“男人是不是觉得热水对女人来说是万能药?我痛经,哎呀,你要不要喝点热水,我发烧,来喝点热水吧,我胃痛,哦,快点喝点热水。我前天去打胎了,你要不要喝热水?”
她冷笑。
郦亚把装蛋糕的碟子拿了起来,凑在上面抖烟灰:“你爸妈知道你在这里吗?不早了,要不要打个电话回去?”
薛寒转了过来,面朝向了他们,他的右手痉挛似地抽搐着,血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滴。他开腔了,道:“和平公园,我见到她,她问我,你在干什么。我说,寻找灵感。她说,少扯皮。我说,哦,打算睡觉,但是冷,睡不着。我看到她穿的外套了。我就问她,你们一起来的吗?来打野战?她说,少做梦了。她在我边上坐下,我和她没什么好聊的,坐了会儿,她问我,要不要去吃宵夜。我们去吃了烧烤,喝了点啤酒,之后去了边上的酒店,开了两个小时的钟点房。”
阿美曼声说:“结果只用了半个小时。”她用手梳理了下那头长长的头发,双手撑在了身子两侧,“没戴套。”她自嘲了起来,“好了,现在我的青春算是完整了,谈过恋爱,堕过胎,能演一出青春电影了,青春疼痛系那种。”
郦亚闷着抽烟,香烟快烧完了,他说:“我送你回去。”
阿美托腮看他:“你说送谁?”
郦亚道:“先送你吧。”
薛寒问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阿美嗤了声:“都说了只是团绒毛。”
薛寒瞪着她,恶声恶气地说:“你都没有问过他到底想不想活下来!”
阿美拱了下郦亚:“谁给他吃了什么药?他干吗?发什么神经病?”
薛寒捶了梳洗台好几拳,火冒三丈:“他有这个权力!他应该要自己选择是要死还是要活!你凭什么帮他做选择?就因为你是他妈妈?那你问过我吗?”
阿美眉心紧皱,也有些生气了:“你别对我大吼大叫,我要怎么让他选择?求神拜佛,拜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