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你是说局长这个位子我现在还不能坐是吗?”
“再等三年罢,这三年里每年做一桩善事,助学赡老,扶弱济贫,可消抵你之前的恶业,如照做则遇事吉,谋事成,老而安。”我指着他的院子说:“你命属阴水,缺真阳之气,把院子里的大树和葡萄砍了,把这个客厅的窗户改大一倍,卧室要向阳,另外,你的办公室也要向阳而且最好是用大窗。”
“唔,这些都好办,可是再等三年,我岂不是要放弃现在的大好机会?三年后我年龄上没有优势了,恐怕到时无法转正了。”周正虎怅然若失。
我劝解他:“世上的事从来就是有得便有失,有赢便有输,有幼便有老,道家讲‘生者寄也’,人生不过是寄存在尘世上的一个物件,荣华富贵,功名利禄都是过眼烟云,最终都逃不掉一个生死轮回,何必贪恋虚无缥渺的东西呢?”
“唉,天一兄弟,你不在名利场中,不知其中滋味啊。”周正虎慨叹道。
我说:“人不求名夕阳远,求得虚名近夕阳,这是名,稻粱本为养生物,休为粒米动刀戈,这是利,想明白了这些,名利这东西也不过是口袋中的空气,你自以为袋中满满,伸手一摸却是空空如也,人生什么都重要,又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做一个自由自在佛。”
周正虎频频点头说:“天一兄弟,你这么年轻竟然有这样深的见解,很是难得,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如果五年前认识你就不会做那件蠢事了。”
五年前?我暗笑,五年前我不过是懵懵懂懂一少年,认识我又有何用。世间事没有早晚,只有放得下放不下,如果事事放不下,早晚都不得净业。
电视里正在播三国演义,主题歌唱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尽付笑谈中。”
杨慎的这首临江仙写得真好,一首词就把乱世三国全囊括了。我说:“这个歌唱得真不错。”我想和他随便聊聊,看看能不能把话题扯到孙发财的工地上去,我要借机把邱宇的事捅给周正虎,我想他一定能帮上忙。
周正虎并不关心电视剧,看着我的脸问:“有没有法子破解?比如做法事?花多少钱都行。”
我摇摇头:“做法事是除魔驱邪,法事怎么能驱得了心魔?这事不是一朝一夕都消解得了的,我们俗语说,一次错十次改,急则生祸,不可病急乱投医。”
“唉,一朝失足十年恨哪。”周正虎长叹一声,脸上是深深的痛苦和绝望。
没有五年前那次急功近利,你岂能那么快坐到副局长的位子上去?没有副局长的位子哪有今天的再次升迁?不属于你的东西你得到了,已是枉得,现在只是还回去罢了,何必耿耿于怀?我想他未必不懂这个道理,只是利欲蒙眼,不愿去想而已。
这时,我听到他的院门响了,有人进来。他拍拍我的手,一脸的杀气说:“天一兄弟,今天的事,利害关系你是明白的,就到此为止,不要和任何人说起,有时间我们再聊,你记住了么?”
我连忙表白说:“你放心,做我们这行的有规距,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出得此门便是陌路,我不会记得你跟我提起什么。”
他点头:“唔,那就好。”
正说着,小雅提着许多菜走了进来说:“周局,我听说你的辣子鸡做得是一绝,我专门买了只本地小鸡,一会给我们露一手吧?”
“唔,好啊,你去厨房准备好,一会我亲自下厨,给天一兄弟做几道好菜。”
小雅很高兴的进了厨房,周正虎看着她的背影说:“这丫头不错,我一直想认她做干女儿的,你有没有女朋友?没有的话我给你们做个媒?”
我懂他的意思,这是在笼络人心呢,还是怕我把他的秘密露出去。我知道小人常戚戚这句话,想彻底打消他的顾虑是不可能,事关生死的大事,谁会轻易相信别人?
我笑笑说:“我有女朋友了,不过我认了她做姐姐,小雅姐对我有恩,你放心,如果她做了你干女儿,我会像对她亲爸一样对你。”
周正虎稍稍放下心来说:“这样也好,那以后我不叫你兄弟了,就叫你天一吧,我得送你件见面礼,这里有个bb机,你拿着,我们今后联络方便。”
周正虎从电视柜里拿出一个崭新的bb机递给我,是双排汉显。我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再三推辞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在大都朋友很少,用不到这个。”
周正虎唬起了脸说:“这叫什么话?我们以后不是朋友了吗?别跟我客气,拿着。”
我还是不敢拿,父母从小就教我,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要想问心无愧,先得心底无私。收了他如此贵重的东西,那以后我还怎么做到与他泾渭分明?
小雅从厨房出来,看到我在推让,走上前,把bb机接过来说:“天一,周局把你当自己人,你也不要见外了,拿着吧,你干这行没有个通讯工具也不方便。”
她哪知道这份礼物的深意,不由分说塞到了我的包里。
在周正虎家吃完饭,周正虎说要与小雅谈点事,让我先走了。我也没有多想,包里揣着他送我的bb机,像揣了颗炸弹一样离开了他的小楼。走在街上,夜风拂面,寒气逼人,我裹紧了外套。刹那间忽觉得不妥,周正虎和小雅两个孤男寡女在家里,小雅会不会出什么事呢?我的脚步迟疑了一下,心情郁闷起来,但是想想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叹了口气,快步走向一个电话亭。
小雅的事不需要我担心,她是一个有主见的女孩,我该担心的是阿娇,我觉得自己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没见到她了,她怎么样了呢?我给她的宿舍打电话,这么晚了,我想她应该回学校了。
电话响了许久都没有人接,整个宿舍的人都不在。
我站在电话亭里发呆,等了一会接着打,还是没人听电话。我拨男生宿舍的电话,想让我的室友乔好运去帮我找一下阿娇。乔好运听到我的声音很激动,我们也有很长时间没见面了,他前程似锦,我是落魄潦倒,强烈的自卑感让我从不愿去见他们,当然他们也找不到我。
“天一?是你吗?真是你?这段时间你死哪去啦?我们想死你啦——平阳,天一来电话啦?”乔好运不容我说话,在那边大喊大叫。他喊叫让我有了温暖的感觉,眼睛不由得湿了,三年同窗,三年室友,每分每秒都已经深深烙进了记忆了,美好的情感是不分身份地位的,如果我现在是一个乞丐的话,我相信他们仍不会从记忆里把我抹去,仍是一如既往地对我大喊大叫,热情如故。
李平阳的声音:“天一,你小子太不仗义了,一走就玩消失,害我们天天给你烧香,还好,你终于显灵了,你现在哪里?”
我说:“我想请你们帮个忙,去找一下阿娇。”
“这个没问题,你来学校门口等着,我们都想你了,要见你一面,不过,别忘了买二斤猪头肉,哈哈”那边挂上了电话,大概是怕我推脱不去学校见他们。
我也想他们。我扔下话筒,朝学校的方向快步走去。
自从被逐出校门,我这是第一次回学校,走近校门口,看着门楼上“大都师范大学”那几个镏金大字,恍若隔世。乔好运他们不知是如何买通的保卫,都已经站在那里等我。我没有看到阿娇。
乔好运冲上来抱住我,狠命拍我的后背,李平阳围着我转圈,郭民生呲着牙傻笑然后我们所有人都紧紧抱在一起,全是不隔心的兄弟。自从离开学校,我的心就上了一把锁,只有和他们在一起,才能恢复少年的纯净天真。
学校不远处有一家小饭馆,李平阳提议说:“喝酒去,今晚不醉不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