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子弟们看着苏喆等人闹,渐渐收起了玩闹之心,在包主簿的带领下,往祝缨的案前一排一排地跪下:“大人,大人怎么忍心抛下我们呢?我们还是听命于大人!”
祝缨拍了一下桌子,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祝缨道:“怎么了?真当自己是新媳妇儿,就等着受欺负了?把手上的活儿给我干好!”
风行草偃,苏喆再不服气,也被林风与祝青君给按了下去。
…………
让苏喆一个平素机灵冷静的小姑娘生气的,正是朝廷的谕旨。
好么,这就分兵了?北地能有如今的局面,绝对有祝缨的辛劳!哪怕来的是冷侯,大家也是不乐意的。
南人不乐意,北地人也不乐意!
本来是很简单的事情,凭本事拿功劳从祝缨手里换好处,现在来了个冷侯!又得再多一群需要“相处”的人。
郑侯回去就回去了,再来一个新长官算怎么回事儿?更让苏喆厌恶的是,祝缨还要兼着北地的使职,什么屯田、决狱、转运都压在了祝缨的身上。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苏喆怒道:“怎么管自家的补给就算了,冷侯的补给也要您给酌情呢?阿翁,您怎么这么老实啊?!!!酌什么情?先管您自己!怎么户部的人都死绝了吗?又要连累您!”
祝缨倒不意外,朝廷么,就是不愿意让京城以外的人有太大的势力。朝廷下这个旨她也是理解的,她没有领过兵,冷侯是老将,很好理解。分兵,大约是为了“制衡”。
理由都是现成的:郑侯的规划也是分兵,连同大营,一共分了三路呢。如今只是分做两部,也不算毫无根据的胡闹。
“怪没意思的。”祝缨嘀咕了一声。
一旁的胡师姐问了一句:“大人,怎么了?”
祝缨道:“没事,明天早些起,要为郑侯送行。”
才大捷,郑侯又病重,京城来了旨意,接郑侯回京,祝缨得送郑侯。再不舍,再觉得前线有一个统一的指挥会更好,郑侯还是得回去。
次日,祝缨早早起来,送郑侯回京,一气送出二十里,郑侯道:“回去吧,到了如今的地步,还是泯然众人更好。不要太惹眼。”
祝缨目送他的车队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了官道的尽头。
朝廷是有些愚蠢的,如果新将领没有一种“天授”,无论是临阵换将还是改变布署都是不如不变的。现在,皇帝把郑侯给召回京了。谕书上写着是体恤郑侯,皇帝心里怎么想的已经不重要了。
冷侯便是在这种气氛中到的大营。
他与郑侯在途中相遇,彼此交换了一些讯息,然后郑侯回京,冷侯北上。冷侯此行又带着一个拖油瓶——骆晟。
冷侯心里觉得带上骆晟就是拖后腿,但是皇帝觉得应该派骆晟北上。前鸿胪寺卿,了解胡人,可以分担一些与胡人打交道的事物。
没有办法,冷侯只得带上了骆晟。
骆晟以前是个老实人,冷侯决定把他留给祝缨——反正,之前他们在鸿胪寺里相处愉快。
骆晟也是将要出孝的时候,丁忧名义上是要所有人都执行的,实际生活中却许多变通之法。譬如皇帝的“以日易月”,譬如有些官员的“夺情”。
冷侯决定以此为理由,将骆晟丢给祝缨去应付。
在此之前,冷侯得先去北地与祝缨见上一面。
骆晟也身负了一项责任——宣旨。
因祝缨身上兼着使职,又多又麻烦,朝廷便给她了一个统一的称号:节度使。
许其临时设立幕府。
即有了短暂的开府之权,召集一定的人手,战争结束后幕府解散。
权利太大,又远离京城,这个旨意的传达就不能随便派个人就算完了。皇帝左看右看,点了个骆晟。
又因冷侯以为,北地用兵,他须与“友军”协调,这样彼此之间才好有个照应。更因“分兵”是要从大营里分出一部分出去,冷侯是必得去见祝缨,从她手里分出一部分的兵马。
冷侯挟着骆晟到了大营。
……——
祝缨先送了郑侯回京,郑侯千叮万嘱,将手上一些将校移给祝缨,才说:“老了,不得不回。然不能尽歼胡骑,是我心中一大憾事。”
祝缨没有一口答应,只说:“以君侯的谋略涤荡宇内,也是好的。”
唐善跟着郑侯走了,只余金良担心地与祝缨一同留在北地。
接到冷侯与骆晟一同到来。
冷侯领兵自不必说,骆晟的到来就有些让人不解了。
如果派使者监督边将,不必非得用骆晟,如果不在意边患,就更不用骆晟了。可是骆晟偏偏被派了来。
骆晟有些无措。
北上之前,皇帝告诉他,是因为信任他才派他领了这个差使。因为骆晟做过鸿胪,设若与胡人有交涉,前鸿胪寺卿是非常合适的。
骆晟只得硬着头皮,与冷侯到了祝缨的军中。
他们二人于途中遇到了郑侯,两个交谈,勉强算是知道了前线的战况——郑侯给胡人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但是胡人也没有示弱,还得接着磨。
骆晟看着郑侯说两句就一翻白眼累倒的样子,也没办法继续追问,只得带着一肚皮的奇怪讯息赶到了大营。
看到祝缨亲自到大营外面迎接,并不因增加了权柄骄人,骆晟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