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客套了一阵,陈萌把账目留下,道:“公主要是不退还,我会帮她退的。”
说完,扬眉吐气地从东宫告辞而去。
太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岳父和詹事,骆晟没有急智,冼敬深吸一口气,先向太子请罪,表示是自己没有处理好事情。
然后向太子献计:“为今之计,请殿下或太子妃,遣一内官,声势不必大,也不要太小,赴公主府,以东宫的名义,督促,哦,劝说。”
太子点了点头:“郝大方。”
…………
另一边,陈萌不知道父子二人都派了得力的宦官去给安仁公主添堵了,他被鲁太常拦了下来,请到太常寺去喝茶。
鲁太常做过陈萌的上司,现在陈萌品级反而比鲁太常高了,他在鲁太常面前还是保持了礼貌。
两人坐下,陈萌脸上看不同刚才生气的样子,带一点微笑地问鲁太常:“您这是……有事?”
鲁太常道:“没事就不能请你来喝茶了么?今□□上,你这是怎么了?”
害!就是有事才请他喝茶的。
陈萌道:“一个人,怎么可能左右逢源呢?左边也讨好、右边也讨好?索性哪个都不管,只管国法,只忠于陛下了。”
鲁太常道:“你看得分明就好,我就不多说了。只不过,别叫双方都视你为仇雠。”
鲁太常比了个手势,将拇指与食指一捏:“拿捏好分寸。”
陈萌客套的笑也淡了,口气诚恳了不少:“我从来没有想过做一个像王相公那样的人,我有自知之明,那条路以我的心性是很难坚持的。我有父辈打下的基础,做个差不多的官员就好。所以虽然敬重他,我从来没想模仿他。”
鲁太常点了点头:“王相公是吾辈楷模,确是常人难及。”
“我还有儿子,您见过的,资质不错,从小又被悉心教导,不像我,耽误了好些岁月。我有父有子,何苦与人红脸?可是这些人欺人太甚!”陈萌冷笑道,“我不去争抢,是自觉不如王相公等贤者。然自政事堂以下,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以拿捏我的!跟我这儿摆谱呢?什么玩意儿?”
对上那些人精没有胜算,还收拾不了其他的废物吗?
他妈的!
回去再参这群狗东西一本!参他们“事太子不恭”!
鲁太常失笑,带着老年人的宽容,道:“我不过闲说一句,又招来你这许多。京兆事繁,做事的时候可别带着气呀。”
“不会的,”陈萌又恢复了从容,“多谢您关怀。”
鲁太常道:“我认得这些人里,唯你与祝子璋与旁人不同。然而越往后走,越要谨慎呀。言尽于此。”
陈萌又道了谢,才向鲁太常告辞。
因提到了祝缨,陈萌往户部的方向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过去,而是径直回京兆府去了。
今天很痛快,接着做事去!
………………
陈萌在朝上点了个炮仗,祝缨没有被惊着。
这件事儿陈萌做得对,也扛得住,有人要针对陈萌时,她再出手相助也不迟。她现在很镇定,陈萌近来的遭遇她看在眼里,也深知自己终有一天必得表明一个立场。
终有对上的一天,在那之前,用心做事、努力栽植自己的人手才是正途。比现在上蹿下跳靠谱得多。
眼下,她在看盐州发来的文书。
江政、陈放已经到了盐州,二人干得还不错。因为民乱,杀死了不少当地少绅。二人到任之后便开始重新清查土地、人口。带着户部往年的数据过去,截止上次统计为止,以那个数据为准,之后的兼并、隐田,两人统统不认账!
果然,战乱之后才是均平土地的好时机,别的根本没用。
祝缨在文书上写写画画,又扯过一张纸来记着笔记。
接着,她又批复了国子监的申请。
项乐仍然在查仓库的事情,赵苏则在襄助暗中清查各地的土地、人口,这个事办得很慢。即使各地配合,这件事也不是短期内能完成的。
祝缨现在比较悠闲。
与祝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安仁公主。
安仁公主这辈子也没受过这样的气,皇帝派人来她府里把她的宦官头领给杖毙了。杜世恩带来了皇帝的质问,杜世恩原本就不阴不阳的,厉声质问尤其难听。安仁公主听得额角一跳一跳的。
接着,杜世恩又用不阴不阳的调子宣了皇帝的旨意,把她府中的长史、家令给黜免了。两人只得当场脱帽谢罪。
这是杜世恩。
然后是郝大方。
作为东宫的宦官,他没有带来太子和太子妃的安慰,反而带来了太子的话:“请公主以国事为重。”让她退还侵占的土地。
安仁公主嘶哑着声音问:“我犯了什么罪,竟要这般对我?他知道我是谁吗?!”
郝大方比杜世恩有礼貌得多,恭恭敬敬地说:“您是大长公主,您要不是大长公主,就该京兆府来拿人了。”
郝大方身负为太子赚风评的任务,自然不会对安仁公主很客气。他催促着:“百姓流离失所,太子十分不忍心,还请公主悬崖勒马。迷途知返,亡羊补牢犹未迟也。”
狗东西,说话会讲成语了!安仁公主大怒:“你这狗东西,竟也敢来逼勒我!”
正发着脾气,骆晟又回来了。
陈萌离开后,太子对骆晟又嘱咐了一些话,说得不轻不重的:“您不会想再慢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