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朝二嫂看去一眼,杨冬花这才放心的退了出去。
这会儿宋九才看向陶三娘,她规矩的坐在交椅中,不管坐姿和神态都看不出半点胆怯,甚至挺直的脊背看着还有些不卑不亢的。
这让陶三娘越发的欣赏,虽说出身不高,能有这气魄,懂得这些规矩,真的不容易,不知道这些规矩是不是跟莫如水学的?
即使有个好师父教,若是自己定力不够,也是做不来的,出身是刻在骨子里的,她这算是胆大的。
想到她胆子大这事,陶三娘不由得看向那张楠木屏风,心思微动,问道:“想做梅庄的绣娘,那得拿出自己的绣品,眼前这一张屏风,若是你来绣,你打算绣什么?”
宋九看向眼前空白的屏风,布料透着光,比雾绡密一些,周围的楠木架却是雕刻得极为精致,恐怕绣这屏风的客人身份不简单。
师父告诉她,敢在用具上以麒麟作雕饰,便是身份的象征,再看左右两边的雕刻中还有祥瑞云彩,以及出行的仕女,可见客人的内心对绣品要求极高。
宋九久久未语,陶三娘颇为失望,到底还是庄户出身,即使有个莫如水的师父,她也未必能学到什么,眼光短浅了。
谁知宋九突然开口:“我刚才过来时听到老绣娘说屏风上绣白鹤沼泽,若是真的这么送去,梅庄怕是无法再在安城开铺了。”
陶三娘对她偷听到话一事心头不喜,但是她说的话却是让她有些动摇,她疑惑的问道:“何以见得?”
宋九没有急着解释,而是问道:“我想向庄主打听一个人,只要庄主将知道的告诉我,我定为庄主献计,说出这屏风的绣样。”
陶三娘很意外,这才交锋,倒是被她拿捏了,白鹤沼泽,有何不好,偏生陶三娘听了她这番话,对老绣娘的选择有了质疑。【1】【6】【6】【小】【说】
陶三娘久久没有接话,宋九憋住了呼吸,她今天过来不只是为了梅庄的绣娘身份。
就在宋九以为她不会答应时,没想陶三娘开了口:“你想打听谁?”
宋九松了口气,立即说道:“莫如水。”
听到这三字,陶三娘怔住,好家伙,她还在打听莫如水呢,她一直怀疑莫如水跟这庄户小妇人有瓜葛,故意藏着不见她,结果这庄户小妇人也来打听起莫如水来。
陶三娘将身子往后靠了靠,叹道:“你想知道什么?”
宋九会听心声,她不怕对方说假话骗她,于是试探的说道:“她如今在何处?”
陶三娘看着她的眉眼,说话的样子不像作假,如此说来,莫如水不在安城。
“你是莫如水的什么人?”
陶三娘沉声问。
宋九也不隐瞒,直接答道:“救命恩人。”
陶三娘皱眉。
宋九便简单的将山中救下莫如水的事说了,陶三娘听后坐不住了,整个人都变得激动起来,再看宋九的眼神里有复杂的情绪。
或者是恨意也或者是感激,宋九竟没看懂,倒是听到她内心所想。
陶三娘心头暗忖:“所以莫如水传授她手艺就是为了报恩么?就算是报恩,那也是违背了誓言。”
想归想,陶三娘的内心却恨不起来,更是忧心忡忡的想着:“莫如水怎么就沦落到了这步田地,若是没有眼前这庄户小妇人相救,她这是要死在雪地里。”
陶三娘叹了口气,看着宋九,半晌方说道:“你是个好人,以前我错怪你了,今日敢这么来问我,你人也挺聪明的,所以你今天来绣庄,是有备而来的了。”
宋九点头。
“倒是坦诚,你现在问我她在何处,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可以给你讲一个故事。”
陶三娘喝了一口茶,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有一位挚友,曾是尚衣局奉御,她精通双面绣,深得宫里娘娘们的喜爱。”
“她身边有位鲁莽的绣娘,将皇上赏给贵妃的一匹好料子给绣坏了,这位绣娘不仅是死罪,还有可能诛九族的大罪。”
“我这位挚友心善,拿了料子自己顶了罪,被打了板子,凌迟之时被皇上撞见,免了她死罪,逐出了宫外,而那位绣娘却是平安无事,还顶替了她奉御一职,平步青云。”
“宫外不比宫内,贵妃娘娘记恨就会对她下手,亏得她舍不得京城,不愿意离开,听说后来有人烧了她的院子,大火过后,宅里无一人逃出。”
“这世上怕是不会再记得这位曾经风光无比的奉御,倒是记得那平步青云的小绣娘,我真是替我这位挚友不值。”
陶三娘说着说着,拿手帕抹了一把眼角,半晌才看向宋九。
“莫如水在何处,我也不知道,她现在无家可归,无处可落脚,她离开你,那就是在保护你们。”
“今日这事我不想再提了,你也别再问了,既然你与我坦诚相对,我也明着说,这屏风交给你来绣,你敢么?”
宋九看了一眼屏风,心头却不好受,没忍住,再次问道:“那个宫里风光无比的绣娘,她是什么下场?”
陶三娘的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汁来,她坐在那儿没接话,屋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宋九却死死抓住这个问题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