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看得太入神,马车走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回到裴府,裴从安突然抬头,挑开车帘子往外看,就看到已经上了苏州城大街。
“小六,怎么来街上了,我不是要回裴府来着。”
前头赶车的车夫小六脸色微变,连忙开口解释:“公子,今日苏州城里有热闹,听说马上要到丰收节了,苏州城里来了不少外地走商,还来了许多戏班走贩。”
街头的确热闹,然而现在的裴从安已经不是以前的裴从安,他一心只想读书,便生了气。
“小六,谁准许你擅自作主的,赶紧将马车赶回去,我不想逛街。”
小六只得应下,然而马车却走得极慢,像是在等着什么似的,裴从安生了气,怒道:“停车。”
小六吓了一跳,并没有停车,而是问道:“公子,为何停车?”m.
“小六,我的话你不听了么?我叫你停车,你今日不听我的话,我不坐你的马车了,我租辆马车回去。”
“公子,你冤枉小六了,小六只想带着公子看看沿街的热闹,听说来了不少参加丰收节画舫的扬州瘦马,那身姿那长相,万里挑一的好。”
“权贵尚且喜爱,公子不看一眼么?”
“这些姑娘天生身段柔软,比起咱们吴侬软语的姑娘还要温柔似水,还有人说这些姑娘的手软若无骨,嘴甜得似糖蜜,依偎在胸口便能化开男人的心。”
“小六,停车。”
裴从安并不想听到这些,虽说杨州瘦马出名,那也是权贵家玩的那一套,裴从安有自知之明,就他们裴府的身份,还不够格。
再说他现在只想好好读书,等自己将来出人头地,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便是娶富家贵女为妻也成,何须与这样的风尘女子玩乐,浪费时间。
然而小六并没有停下马车,反而赶得更快了。
裴从安感觉到不对劲,他挑开车帘,看着街头越来越多的行人,而马车却越赶越快,裴从安担心起来。
“小六,你赶慢些,莫冲撞了行人。”
然而前头的小六都不搭话了,裴从安一边说着,一边想办法跳车,他抓住车帘子,正要找准时机,突然马车朝着戏班人多的地方冲了过去。
裴从安瞪大了眼睛,就在这一瞬间,马车踩踏了路人,冲上了戏台,撞在了戏台台阶上,马车翻了下来,裴从安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从马车里抛了出来,撞到了戏台边的柱子上,当场晕厥了过去。
街上哀嚎声一片,有人的脚被压断,有人被马撞飞,戏台上正在唱戏的人也吓得纷纷逃窜,戏台柱子受不得重量,转眼塌下一边,街头乱成了一团。
车夫小六额头冒了血,却强忍着,他抬头看着不远处晕了过去的嫡公子,咬紧了牙关,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上前背起公子往医馆跑。
而正对面一直喝着酒等着的裴凌之看到眼前的一幕,扬起唇角,正得意间,就见车夫背起嫡兄往医馆冲,他不淡定了,立即起身追了出去。
就近的医馆,大夫看到伤患,连忙将两人引到后堂榻上。
小六将主子放下,整个人跪倒在榻前,心头无比的内疚,不能让主子死在这儿,绝不可以。
小六将厚沉的银袋留在案几上,转身就要跑出医馆给主母传消息去,没想小六才冲出来,就遇上了庶公子裴凌之。
裴凌之冷眸看了他一眼,交代道:“把大夫支开。”
见到庶公子,便想起了自己的家人,车夫小六犹豫了一下,最后硬下了心肠,将大夫请到外头给自己包扎。
而裴凌之在后堂看了一眼,看到了医馆的药房就在隔壁,里头晾晒了不少草药。
裴凌之脚步匆匆进了隔壁药房,很快从中拿出一味药碾碎,随即将药带上,匆匆来到堂屋里,看着长榻上一动不动的嫡兄,他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
裴从安全身是伤,额头撞上柱子,没撞傻也大概不会很快醒来。
看着躺在血泊中的嫡兄,裴凌之的心头一直有个声音催促着他,“去夺,去抢,如此才能出人头地。”
“只要嫡兄没了,整个裴府只有他这个庶子成了唯一血脉,就算被人怀疑自己对付嫡兄,父亲也不敢拿他怎么样,不然裴府就要断了后。”
便是这个声音,便是这个野心,裴凌之一步步靠近,随后他毫不犹豫的将毒草捂在嫡兄的伤口上。
这种草药,单独用药是毒,可与多味草药配伍,便是救人的好药,而懂得一些医术的裴凌之就这样派上了用场,染了血的伤,捂上这样的草药,很快就会毒发身亡。
许是这草药的药效太甚,即使晕厥的人也痛得全身抽搐,看着即将死在自己手中的嫡兄,裴凌之露出凶恶的嘴脸,手上的劲越来越重。
而门缝边,车夫小六瞪大了眼睛,看着庶公子将嫡公子给谋害了,他吓得不轻,不敢声张,不敢露出响声,更不敢让医馆的人发现,他成了庶公子杀人的帮凶。
没多会儿,长榻上的人断了气,裴凌之这才起了身,身上的锦袍染了血,他嫌弃的看了一眼,随即朝门口望来,正好与车夫小六对上了一眼,这一刻,车夫小六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庶公子定要杀他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