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家。
洪俊从?后门大步进来,揣着帕子擦了擦汗滴,立刻有侍从?恭敬迎上前:
“大人——”
洪俊不耐打断:“谁劫了我们的货?”
“暂时不清楚。”侍从?腰愈发弯,搓手谄媚道,“但在?查了,在?查了。只有华阳山一处出问题,大人不必担心。”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玉戒都被甩飞一个,咚地落在?院中贴符纸的青树旁。
侍从?面?颊通红,陷出玉戒凹印。
洪俊收手冷笑?:“只有华阳山?最重要的就是华阳山!”
“昨日下午,华阳山底关押的妖族全被带走,玄龟壳也不见了,听说对方还只一个人。谁这么大本事!我花钱就是雇你们这群饭袋子玩忽职守的?”
“玄龟壳的作用?你们还不清楚?怎么敢就这样任人抢走!都给我找!”
洪俊胸膛剧烈起伏,汗也越落越多,他更?不耐地问:
“这屋里怎么比外边还热?让人端冰盆进来。还有那颗树怎么回事——”
玉戒旁,树干贴好几张黄符纸的大树,树梢还绑着符纸随风飘动?。
洪俊手指极不耐地点了点,未来得及再说什么,树干后现出一角青绿衣裙。
“洪大人,好久不见。”
虞家那小丫头钻出来,露着笑?脸也喊他“大人”,还很客气地行?礼。
洪俊面?色微变:“她怎么在?这?我不是说了……”
侍从?赶忙解释:“刚才我就想和?大人您说的,但您先?问了华阳山的事。”
“这几日不是传妖邪作祟么?涂家派人来管了,挨家挨户排查,今早正好到我们。您总梦魇,他们怀疑是邪祟附身的征兆。符纸是他们给的——您放心没让他们进来。”
讲半天没重点,洪俊抡起巴掌往他脸上呼。但到底忍住,他横肉抖动?:
“那他们为什么在?这儿?”
不单是虞家那小丫头来了,和?她一道的少年也来了,也不晓得听多久。
这是他的地盘,杀人灭口的话……
听见少女状似不谙世事地笑?两?声说:“洪大人平日喜欢听戏曲吧?这笑?意还挺像戏曲里要‘杀人灭口’时的模样。”
洪俊一惊。
虞菀菀从?院内走到廊里,站定他面?前礼貌解释:“洪大人先?前找我造梦,我没答应,心里怪过意不去的,现在?想给大人造梦,哪想大人不在?家。”
“正好看见洪大人家中阴云笼罩,我疑心妖邪作祟,特来查探一番,刚巧遇见您回来。”
她这一提醒,洪俊忙想起她也是个修士,再怎么样也不好处置。
合欢宗又?是大宗,还有她方才那话……
洪俊目露审视,没在?她面?上窥出破绽,拿不准她到底听见多少。
他换副面?孔,乐呵笑?:“大小姐可真会开玩笑?。早说嘛,早说哪还害我以?为是贼人闯入虚惊一场——来人,泡盏新茶给大小姐试试。”
这番态度转变在?虞菀菀意料之中。
今日一早,她就来了洪家。
侍从?当然不让她进,可洪俊不在?家,造梦一事侍从?都晓得。
那她再胡诌几句妖祟之事,说夸张点,他们误会是洪俊的命令便?赶紧放她进来。
当然最主要是没把他们放眼里。
同样想进来的还有几个涂家修士,说烂嘴皮都没进。
芥子囊内鬼珠已然变白。
说明那几只鬼的怨气暂时被压制,也不会再生害人意图。
从?薛祈安那确认,不会有危险后,她就把那种女鬼放出来。
可惜她和?一般的冤死鬼一样,不记得生前事,只对某人——洪俊,极具怨怼。
洪俊的院子很大。
院内栽着各样青树,还有数不出名的锦绣繁花随风飘扬,像片彩色海洋,最醒目的是正中那颗菩提树。
树干刻着两?个大字:珊珊。
洪珊珊出嫁时买的幼苗,《亡妻回忆录》里说这是“二人爱情的见证”。
虞菀菀方才是想试着用?术法提出菩提树的曾见证过的画面?,却一无所获。
这就一点儿不正常。
这院内所有草木都记录不了半点事物,定然是有人用?术法让它们如?此。
这府邸绝对有秘密。
但虞菀菀完全不关心。
她只要确认洪珊珊是洪俊的妻子,处理好冤屈,保证不会再有麻烦事在?她身上发生就可以?了。
想起方才洪俊进门时嚷嚷的几句,虞菀菀稍微感?慨一下。
一人端了他整个山,还挺牛。
幸好他俩上山时没碰上。
长明灯这时忽地啧啧:“他这地气味可真恶心,一地底的妖啊,死活不明。”
虞菀菀愣,目光微动?。
要不还是管一下?她这儿也有只妖呢。
院内长风吹拂,栏边栽种的朵小白花摇曳晃动?,如?蝶舞翩跹,沐着晃晃日光。
恰好一截茶白衣袖飘来。
虞菀菀忽地攥住。
少年立刻就低头了:“师姐?”
虞菀菀:“你也要多晒太阳。”
薛祈安:……?
他眨眨眼:“好的。”
束着金蝴蝶的辫子从?她耳侧划过,亮闪闪的,是他今早绑的。
薛祈安看见,不自禁弯弯眉眼:“那师姐要每天带我去晒太阳吗?”
虞菀菀哼哼:“当然!”
室内茶香袅袅。
洪俊亲自烫茶递给他们笑?:“劳大小姐费心了,我昨日散心一遭,休息果然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