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范这只小小老鼠,在这茂盛树冠之中,偷眼窥视着下面草丛之间隐隐约约的鬼祟身影,死活就是下不了这狠心,却又是被逼无奈不能不下这狠心,竟然将自己逼了个泪水涟涟,在小树妖的树冠之间凄苦无极的哭了起来,小树妖当然是瞧了个一头雾水,不知道小毛球所为何事,又不能安慰。
第二日午间,山外果然是有了动静,许多高手相继现身这山崖前的坡地,还是自四面八方过来的,一看就知道是从各个方向搜索前来,确认了四周并无新鲜痕迹之后,这帮高手二十来人聚在一起商议,竟然正好选在小树妖这巨大树冠之下,这当然是小树妖实在是太显眼的缘故,附近一没村二没店,商议聚拢地点当然是定在这老远就瞧得见的高大的老榕树下最是方便。
老范老老实实的伏在枝叶之间大气都不敢出,将树下这群对头的所有言语听了个一清二楚,却是依旧无法得知最关键的讯息:那死对头徐仁光如今身在何处。徐仁光动用全副身家势力卯上了霁月庵,当然是一早就隐匿了自己行藏,这一点防护举措当然是十分到位,手下高手更是训练有素管理严明,这口风都是相当的紧的,就算是这一票人马尽数被捉,那也是休想将自己一网打尽,因为这些明面上露脸的杀手都是讯息知道的很有限,想招供都供不出什么有价值的讯息出来。
徐仁光的下落不明,老范自己的情形倒是听了不少:这小小妖兽无端端生出了许多恶行虐迹,祸害了人家贫苦无依的村妇不说,还竟然哄得逐日道观财迷心窍的惟命是从,隐空寺万空方丈都是瞧不过去出手教训,竟然是被霁月庵伙同一帮酒囊饭袋给救了去。霁月庵其实一直在暗中指使,手下师太更是恶行遍地,死不知悔改。如今大家虽然是隐忍行事,将来肯定会有真相大白于天下的一天,行动之中不必留手,尤其是那只妖兽,只要还能留下一口气就行,这妖兽轻功了得,如果肯定捉不到,那就灭了吧,千万别叫它又溜了。霁月庵那些超级灵兽也是帮凶,小丫头们早已被妖兽蛊惑的迷失了心智,虽然是于心不忍,过错却全在那颇为阴险的妖兽,算不得是自己这边辣手摧花。
老范听得目瞪口呆,却是更加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帮人虽然算不上完全是坏人,却绝对是瞧见自己就会毫不留情的开杀的,而且对小丫头们也绝对不会手软,而且还是不可能用言语劝阻得了的,和这些人去讲道理,疯了么就算是自己写下万字长卷去耐心解释,那也是蛊惑教唆的动机很明显,根本就无法说得通,人家徐仁光可是数十年经营的大好人的名声,所亏待的也只是驯兽而已,并没有害人的虐迹流传,如此一来,竟然真的是你死我活的对立面,根本不可能化解得开,心存仁慈的一方注定是先遭殃,事实公理竟然是在简单言语之间荡然无存而且澄清起来艰难无比。
老范跌坐在树杈之间,心中头一回确定了正义竟然是如此脆弱,公理竟然是如此无力的概念,随便拿了些许所见所闻套用了一下,立刻明白了世间这些你死我活的极端矛盾缘起所在,头脑登时空白一片,头一遭另眼看这大千世界,也是头一遭审视这人类引以为傲的几千年世间文明,结果竟然如此不堪,这结论当然不是老范一时之间能够接受得了的。
老范瞧见高手们又四散搜寻,剩下的继续潜伏在周边,就悄悄回了洞中,详述了这一日所见所闻,又是写了个小爪子酸软,小丫头们个个都是气不打一处来,又不能高声发泄,郁郁的很,老范尽述心中疑惑,湛卢也是瞧了个清清楚楚,也愣在那里不做声了。
原来当年岳元帅明知结局的情况下慷慨赴死,还竟然没有抗争的念头,这一点叫湛卢想了几百年都无法理解,眼下瞧见老范这内心唏嘘,却是终于明白了过来,感悟到当年岳元帅不去费力气替自己辩驳的用意,以及那视死如归的心境,终于知道这公理二字只能够用历史来检验衡量这人世间的无奈,心境又上了一个台阶,湛卢原本就是以灵性旁观的角度看这世界,感悟这一层心境倒是比老范容易得多。
瞧着老范在那里思绪陷入深深困局,湛卢也不再讲道理,只是问老范是想做置身事外自己心安的人还是执着公理一力抗争之人,至于那些对生命的尊重,是用自己的眼光去对待还是以公理正义的眼光去看待,至于那些立场方面的牛角尖,尽数开解得了的,这世间哪里还会有善恶之分。
湛卢算是点中了老范心思郁结的所在,真正叫老范豁然开朗的,却是义愤填膺的陆悠悠:既然是活在世间助纣为虐,不如尽数赶去投胎,免得他们继续作恶,最好下辈子都去做拉车畜生被人用鞭子抽
老范投过一次胎还是记忆犹新,知道世间确实是轮回转世报应不爽,听了路悠悠的气愤说辞不由得两眼放光,心中终于堪破了生死,对于扭曲着生活的生灵,既然是无从劝解感悟,赶去投胎岂不就是最好的应对方法么,虽然他们下辈子也不见得都能变作好人,起码制止了他们在这一世继续错上加错。
老范终于解开心中一个大结,清清却是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瞧着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小毛球,当然感觉得到它如今的内心巨变,竟然是喜忧掺半,根本说不清楚自己这心底战战起因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