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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贪恋爱意的菟丝花会杀了爱人求得满足吗(1 / 1)

“喂,”男人看不下去了,拽住谢辽后颈的衣领,咬牙切齿的问:“他是疯子,你也跟着疯了吗?”

“这家伙可是差点把你掐死!”

谢辽反手拍开男人,力道极大,将安绥手背上的红痕加倍的还了回去。

男人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alpha体质过人,这点疼痛他根本不放在心上,真正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谢辽的态度。

多年发小还比不上一个玩物?

“谢辽…”

“娄琛,你该走了,”谢辽直接打断了娄琛,他站起身,右手仍然和安绥紧紧牵在一起,眼神发冷:“安安需要休息。”

娄琛眉心跳了跳,alpha的自尊心不容许他被这样下面子,哪怕对方是他的发小。

强压下给谢辽一拳的念头,娄琛深吸一口气,暗自告诉自己不要和病号计较。

想开点,他只是大脑缺氧,说话不过脑子。

娄琛垂下眼,视线不可避免的扫过了谢辽身后的青年,安绥紧紧握住谢辽的手,眼尾的红晕扩大了些,似吐出的蛇信子一般。

他突然抬起眼皮,同娄琛对视了一眼,娄琛以为他会惊慌的避开,没想到青年对他视若无物。

安绥的目光极轻的从他身上掠过,没有半点停顿,很快重新垂下眼,似乎那一瞬间的对视只是娄琛的幻觉。

哈?

这家伙…为什么这么让人心气不顺?

安绥一言不发的躺回床上,纯白的被子盖住了青年的脸,无声的表达自己需要休息。

**的!

娄琛气得牙痒,谢辽警告的瞪了他一眼,轻柔的帮安绥掖好被子,扯着娄琛的袖子将人拉出了病房。

走廊被秘书清空了,数十名保镖守住了两边的通道,监控暂时关闭,安全通道也锁上了,将两人对话的场所打造的密不透风。

合格的秘书,绝不能让上司传出丑闻。

娄琛目光晦暗的看着认识近二十年的发小,谢辽身体欠佳,坐在靠墙的长椅上,面色有些疲惫。

“喂,你到底是怎么了?”娄琛拧起眉,英俊的脸上浮起不解。

“你以前不是最看不起这种攀附权贵的下等人吗?”

自从三个月前,谢辽突然对他们说自己遇到了真爱起,一切都变得陌生了。

酒吧不去,夜班不加,聚会不来,问就是家里有人等。

怎么,你家那个一天不回去就跑了吗?

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互相之间有什么风声都一清二楚,唯独谢辽把他的小情人藏得严严实实的,除了名字什么都不透露。

他们私下里猜测纷纷,连谢辽把人家囚禁搞强制爱的说法都有了。

要不是有今天这一出,娄琛恐怕只有等到他们结婚的那天才能见识一下安绥的真容。

谢辽没有回答,理了理自己被娄琛拉褶的领口,不愉的说:“你不该凶他。”

“我凶他!”娄琛气笑了,“他都把你掐成那样了,我态度还不够好吗?”

“还有,你少给我转移话题,”娄琛低骂了一声,质问道:“那家伙到底什么情况,你带他查过脑子吗?”

说到这,娄琛面色有些古怪,“昏迷的是你,他怎么也住院了?”

他向医生问过,安绥没有任何外伤,最多就是营养不良而已,没有任何住院的必要。

他为什么会躺在病床上?

谢辽神色一怔,视线飘忽不定,轻声说:“安安他不能离开我太久。”

“你在说什么恶心的话?”娄琛嫌弃的眯起凤眼。

“心理问题,”谢辽含糊不清的一语带过,“总之,安安他很在乎我。”

天哪。

娄琛揉了揉太阳穴,真想给面前这个恋爱脑一拳清醒一下。

“你这根本没回答我的问题。”

娄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蹲下身抓住他的肩膀,沉声道:“谢辽,我**是把你当兄弟才在这陪你个蠢货梳理你那个疯子小情人的情况。”

“你说清楚,什么叫做不能离开你太久?”

多年发小,谢辽信任娄琛不假,但他并不想将安绥的秘密说出去。

安绥一旦没有爱人陪伴,就会产生类似于戒断反应的状况。

这次也是他昏迷太久,安绥才会因为没有陪伴而痛苦,医生检查不出问题,只能让他先住院观察。

一切都是他的错。

“别问了,娄琛,”谢辽摸了摸脖子上的纱布,“我今天不能再多说话了。”

真麻烦。

安绥侧躺在被子里,鸦色的睫毛下垂,白净的手心里躺着一颗昂贵的银色耳钉。

装耳钉的礼盒则被他随手从窗口扔了下去,隐没在郁郁葱葱的灌木丛中。

职业病又犯了。

谁让那人把盒子放在口袋里,又为了嘲讽他故意走到床边,作为alpha甚至松懈到能被beta抓住衣角。

面对下十区的人要学会警惕,上等人显然不明白这一点。

房门再次被推开,比起娄琛刻意的大动静,谢辽开门的声音几不可闻。

安绥抬眼定定的看着向他靠近的谢辽,金发翠眼的混血儿身形高大,肩宽腰窄,一双深情的下垂眼中和了凌厉的五官。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是个身边不缺爱慕者的人。

谢辽单膝跪在他的床边,余光瞄到了安绥手里的耳钉,这个款式不是安绥会戴的。

太张扬。

“你的朋友落在这了,帮我还给他。”

安绥不记得娄琛的名字,将耳钉放进了谢辽的手里。

谢辽眉头一挑,他确定娄琛没有耳洞。

安绥不可能骗他,那这个耳钉是什么情况?

修长的手指突然抚上了谢辽的颈侧,将alpha的思绪打断。

安绥的指腹轻柔的在纱布上摩挲,“还疼吗?”

“疼。”

谢辽将耳钉随手塞进口袋,抓住安绥的手,哑着嗓子道:“疼死了。”

他低头咬住安绥的食指,轻轻研磨,眼皮上抬,翠色的眸子自下而上的看着安绥。

他又问出了两天前的问题,只不过前提条件不再是单纯的扼住呼吸。

“我要是死了,你会满足吗?”

安绥弯起眼,睫毛似染霜的蝶翅,随着青年的低笑颤抖,他将手抽出来,小心的捧住谢辽的脸,垂眼在他的唇角落下一吻。

“不会。”

是不会杀了他,还是不会满足,安绥没有明说。

出院后,安绥像往日一样待在谢辽为他精心打造的别墅里,保镖里三层外三层将别墅团团包围,密不透风。

谢辽曾担心这么做会不会让安绥不舒服,没想到青年激动的抱住他,眼尾愉悦的眯起,一声声重复着:“你真爱我。”

谢辽不明所以,但他乐的看到安绥开心的模样,从那以后,这些保镖再也没撤过。

拉开厚重的窗帘,明媚的日光投进昏暗的房间,安绥的脸一半隐没在黑暗中,一半被日光照亮,像是一条突兀的分割线。

落地窗外是大片安绥叫不出名字的花卉,在下十区从来看不到它们的身影,那里不需要华而不实的东西。

腥红的颜料一层叠着一层,安绥坐在画板前,手下动作不停,洇开的颜料逐渐占据了每一个角落。

像是十分满意自己的作品似的,安绥放下笔,指腹在半干的颜料上轻轻抹了一下,血一样的痕迹爬上了他的手指。

房门突然被敲响,管家低沉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进来:“安先生,谢总的朋友来访。”

安绥恍若未闻,直到管家第三次呼唤时,才终于起身开门。

中年男人对着他微微鞠躬,轻声道:“娄先生说,他特地来感谢您帮他找回了重要的东西。”

感谢?

安绥垂下鸦色的睫,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异样,难道不是兴师问罪吗?

昨晚,娄宅

娄琛躺在沙发里,双腿交叠架在茶几上,一手捏着手机,一手把玩着谢辽派人送回来的耳钉。

“你不知道,谢辽为了那个beta都快疯了,送耳钉的人还替他带了一句话。”

“什么话?叫你离他的小情人远点?”电话那头的男人轻佻的笑起来。

娄琛翻了个白眼,将耳钉随手扔到茶几上,“他说我要是闲得无聊就找个班上。”

“我分明是关心他,他都快被那个beta骗光底裤了。”

电话那头沉吟了一会儿,突然问:“谢辽不是傻子,能把他骗得团团转的人不会那么简单,你和那人接触下来什么感觉?”

“疯子。”

娄琛咬牙切齿的说:“他就是个疯子。”

光是看到谢辽和安绥的相处模式,娄琛就觉得全身发毛。

将名义上的爱人掐到窒息昏厥,不但不懊悔,甚至指责对方醒来后没有第一时间来看他,质疑谢辽对他的爱。

安绥这种人,真的知道什么是爱吗?

他烦躁的揉了揉眉心,声音发沉:“说真的,萧念昀,你再不回来的话,下次见到谢辽恐怕就是在他的婚礼上了。”

“太夸张了吧,娄琛,”大洋彼岸,额前挑染了几缕蓝发的青年满不在乎的笑了笑,“不就是个乐子吗?”

“啧,”娄琛不耐烦的拧起眉,“明天我找个借口去见那个beta一面,到时候保持电话通畅。”

萧念昀:“……”

“哥们儿,你都说他疯子了还上赶着见他,口味很特别啊。”

你懂个屁。

还不是为了让你见识一下。

娄琛敲了敲蓝牙耳机,低声道:“我进屋了。”

萧念昀敷衍的回了个“嗯”,手里拿着根台球棍,上半身前倾,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白球,手臂发力,“咚”的一声,台球不偏不倚的滚进洞里。

萧念昀弯起唇,还没和娄琛炫耀两句,耳机里突然传来了一声低笑,几不可闻。

他动作一顿,握着球杆站直了身体。

“您好。”青年的声音很轻,似无风时的海面,极具欺骗性。

在这份平静下,隐藏着蠢蠢欲动的惊涛骇浪。

萧念昀无声的放下了球杆,大腿倚在台球桌上,手指在耳机上摸了摸,全神贯注的倾听大洋另一端的动静。

谢辽的小情人也没娄琛说的那么疯,这不是会好好说话吗?

比起萧念昀,娄琛更加惊讶,眼前的青年和他在医院见到的简直判若两人。

或许是因为处于能够给他安全感的地方,虽然安绥的肤色依然白得有些病态,但他的表情生动了许多,褪去了先前的假面感。

管家递来一张毯子,盖在青年的腿上,仆人们安静的退了出去,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问完好后,安绥恢复了沉默,手里捧着茶杯置于小腹前,垂着脸注视浮起的茶梗。

娄琛现在才注意到,安绥上眼皮眼尾处有一颗褐色的小痣,只有睫毛下垂时才能看见。

alpha收回视线,双腿交叠一条手臂搭在椅背上,身子后仰往沙发里一靠,“你和谢辽是怎么认识的?”

安绥睫毛颤了颤,捧着茶杯的双手不安的紧了些,沾着颜料的指腹在杯口摩挲,一言不发。

他的不配合让向来高高在上的alpha不满的眯起了眼,正打算嘲讽两句,沉默的青年突然抬起眼,漆黑的瞳孔因情绪激动而颤动。

“您想听听我们的爱情吗?”

安绥秾丽的面皮浮上红晕,上挑的桃花眼中漾起一汪春水,任谁都不难读出青年面上的期待。

你在高兴什么?

娄琛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弄的一怔,转而敷衍的“嗯”了一声。

没什么好听的,谢辽都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

“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五个月前。”安绥笑着轻声说。

嗯?

娄琛打哈欠的动作停在了半空,谢辽嘴里的第一次见面分明是三个月前。

“那是一个深夜……”

五个月前,第一区外的密林里,废弃的工厂迎来了一批不速之客,打破了往日的平静。

谢辽被保镖围在中间,对面是数十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领头的alpha戴着墨镜,一手提着手提箱,当着谢辽的面打开,露出放置在凹槽中的枪支。

这是军部最新研发出来的特殊武器,能够释放出抑制alpha能力的特殊信息素,可惜对于越是强大的alpha效果越弱。

“小谢总,您要的货。”

仓库二层,安绥披了件黑色的风衣外套,双手扶着栏杆,俯视交易的双方,在他的身侧各站着两个黑西装男。

交易进行的很顺利,可惜谢辽根本不打算遵守规则,这种黑色交易,必须彻底成为秘密。

在他接过箱子的瞬间,保镖们立刻掏出抢,接连不断的枪声响起,子弹撞上金属,发出刺耳的声音。

巧的是,对面并不是毫无警惕,第一时间找到掩体开枪回击。

一脚踹开挡在身前的西装男,谢辽身手利落的拧断了领头人的脖子,同时抬起手里拎着的箱子挡住角度刁钻的子弹。

下方打得火热,上面却是出奇的安静。

月光从窗口投了进来,将安绥的影子拉得极长,几乎贯穿了下方的地面,将谢辽牢牢笼罩。

安绥从身侧的男人手里接过枪,漆黑的瞳锁定住谢辽的身影,“咔哒”一声,打开了保险。

“砰!”

花色繁复的毛毯随着安绥站起的动作滑落,茶杯摔在了瓷砖上,清脆的碎裂声对于五感灵敏的alpha来说不亚于巨响。

安绥欣喜的看向窗外,一辆黑车缓缓驶入庄园。

谢辽回来了。

娄琛没心情去关注他的变化,捂住耳朵“嘶”了一声,眼中流出些许惊愕,俊美的脸因心情波动而显得表情滑稽。

这跟谢辽说的版本完全不一样啊!

不是什么一见钟情的爱情喜剧,也没有阴差阳错的巧合重逢,从一开始,就是个陷阱。

**

安绥抛下了客人,踩着轻快的步伐走出客厅,直奔他的爱人,娄琛依然维持着古怪的表情,直到耳机里传来萧念昀的声音,才终于反应过来。

“我操!你听到没有!我就说他是个疯子!”

萧念昀啧啧称奇,“这么看起来,还是谢辽口味更特别。”

你在乎的点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娄琛拧起眉,压低声音道:“你能不能认真点。”

“你这么认真我才不理解,”萧念昀带着笑意的声音有些失真:“谢辽是个有自主思维能力的成年人,仓库那件事后来也查过了,你真以为他不知道安绥的身份?”

小情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玩情趣而已。

娄琛有些头疼的闭上眼,下十区一直以来都是混乱与暴力的代名词,能在那里活下来的beta怎么想都不是个善茬。

娄琛惊讶的点不在于安绥曾经参与过黑道,也不在于谢辽和给过自己一枪的人恋爱。

他真正在意的是安绥将这一段回忆当做了爱情的开始。

萧念昀不在场,他看不到安绥眼尾晕开的红,看不到安绥眸中缱绻的情意,这个beta丝毫不曾对伤害自己的爱人感到过愧疚。

他是真心实意的为这一枪感到幸福。

这个疯子。

谢辽的出现给了娄琛一点想法,他支着脑袋看着两人亲昵的靠在一起,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他算是明白了,仅靠他一个人是劝不动谢辽的,倒不如让安绥知难而退,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从一开始就不该有交集。

碎裂的茶杯被清理干净,沉默的仆人们像是被困在此地的幽灵,轻手轻脚的进来,轻手轻脚的离开。

明明是大白天,却让娄琛有些背后发寒,他清了清嗓,打断了你侬我侬的二人。

“谢辽,既然你今天没什么工作,不如我们哥几个聚聚吧,也给兄弟们介绍一下安绥。”

在谢辽拒绝之前,娄琛抢先一步补充道:“你难道要让安绥一直被当成个上不得台面的情人吗?”

虽然谢辽对外张嘴闭嘴说他多么爱安绥,但是各种传言从没消停过,如果是真爱,为什么从没见过人?

谢辽犹豫了一瞬,偏头看向安绥,beta安静的坐在他的身侧,弯起的眼尾似月牙般盛了一汪笑意,见他看过来,安绥抬眼回望过去。

“安安,你愿意吗?”

无论谢辽心中如何想,最终决定权依然在安绥手里,娄琛也看出了这一点,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以前没发现,谢辽还是个恋爱脑圣体。

安绥垂下眼,又很快抬起,视线在谢辽和娄琛之间晃悠了一下,低声问:“你的朋友们都像娄先生这样吗?”

我怎么了?

娄琛坐直身体,狭长的凤眼圆睁,正要为自己辩解两句,谢辽满口否认道:“不会,他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耳机里传来萧念昀不加掩饰的嘲笑声,娄琛咬了咬后槽牙,几乎要被气笑了,合着就他不好相处呗?

安绥的眸中似乎有黑色涌动,转瞬即逝,似乎是被窗外投射的日光下驱散,又或许是躲进了更深的眼底。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娄琛翘着的二郎腿都快麻了,才终于点了点头,垂在颈侧的黑发晃了晃,落下浅浅的阴影。

**

“我操,真的假的,谢辽终于舍得把他那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小情人带出来见见了?”

“娄琛说的,应该是真的。”

娄氏旗下的酒店包厢里,四个alpha兴奋的谈论起谢辽挂在嘴边的爱情故事。

“一见钟情,什么年代了居然还玩这一套,”说话的alpha露出牙痛的表情,“谢辽是不是被人骗了?”

“就算被骗也是他上赶着的,”另一个男人摇摇头,“没救了。”

和他持不同观点的黑发alpha弯唇笑了笑,“依我看谢辽只是玩玩而已,真那么在乎,怎么现在才带出来?”

唯一一个没有参与讨论的alpha举着酒杯抿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嘲意,紫发在脑后松松的扎起一个小辫子,多余的发垂在后颈。

“季冕之,别光喝酒啊,”黑发alpha叫了他一声:“你怎么想?”

不等季冕之嗤笑出声,包厢门突然被推开,房内像是陡然被按下了暂停键,alpha们收起了八卦的嘴脸,挂上得体的笑容。

好奇的视线齐齐汇聚在包厢入口。

先进来的是娄琛,他径直走到桌边坐下,谢辽牵着安绥的手走进了包厢,安绥脚步微顿,隐隐落后谢辽半个身位。

清瘦的青年踏入了灯光的范围,上挑的眼黑沉沉的,挽起的袖口露出一截冷白的腕。

秾丽、苍白、高挑,活脱脱一只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艳鬼。

季冕之眉头一挑,欲盖弥彰的又抿了一口酒,火辣辣的液体穿过食道,将视线从青年的身上拉了回来。

他本来是特地过来嘲笑谢辽一番,反倒被安绥晃到了眼。

被众人注视着的安绥毫无所觉,紧紧跟在谢辽身后,这一幕落在外人眼里,就成了安绥胆小内向。

倒是和长相不太一样。

“这就是安绥吧?”季冕之轻佻的眯眼笑起来,举起手上的酒杯道:“来一杯吗?”

谢辽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安安不能喝酒。”

倒也不是不能,安绥扫了眼桌上未开封的酒瓶,眉梢爬上淡淡的郁气,他勾了勾谢辽的掌心,轻声说:“我想试试。”

季冕之挑眉,说话都这么轻声细语,看不出来啊,谢辽居然好小白兔这口。

下十区的酒劣质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就算是体质过人的alpha也能轻易被几瓶酒毒死,即使如此,他们对毒液的追求依然从不停歇。

“你的小情人说想试试呢,谢辽,”季冕之单手架在椅背上,吊儿郎当的笑起来:“不会有人嘴上说着真爱,都不知道人家喝不喝酒吧?”

娄琛眼皮一抖,神情紧张的看向安绥,还好,beta暂时被酒吸引了注意里,没直接在这里发病。

酒杯里泛起涟漪的浅黄色液体,一圈圈的水波撞击上杯壁,瞬间粉碎。

安绥浅浅的啜了一口,一瞬间失望的垂下了眼,没有预想而来的疼痛和撕裂身体的错觉,自腹部升起的热意很快蔓延到全身,暖洋洋的。

这种陌生的感觉超出了安绥的预料。

“安安?”谢辽关切的问:“你感觉怎么样?”

青年并没有刻意掩藏自己的神情,黑沉的眸子如夜色般浓稠,沉郁的仿佛化不开的墨污。

他缓缓放下酒杯,清脆的碰撞声像是一个信号,季冕之调笑道:“喝不惯吗?要不要试试别的?”

娄琛神色复杂的看向季冕之,总觉得自己最近头疼的频率变高了。

别说了别说了,你非要和谢辽打起来吗?

“季冕之,你适可而止。”谢辽拧起眉,神色不善的看向紫发alpha。

季冕之满不在乎的耸耸肩,“急什么,你的小情人还没说话呢。”

话落,他对着安绥眨眨眼,意有所指的说:“不喜欢就换一个,三个月也够长了。”

“砰!”

酒杯砸碎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几乎要刺穿在座alpha的耳膜,飞溅的酒液落在了安绥的小腿上,被布料隔绝在外。

季冕之看着脚下的碎玻璃,脸部肌肉抽动了一下,alpha的视力不会出错,安绥就是瞄准了他扔的。

要不是他反应快,这杯子就该砸在他的头骨上。

还以为是个小白兔,居然看走眼了。

安绥紧紧的抓着谢辽的手,五指几乎扣进男人的肉里,像是在寻求安全感,又像是捕猎中的蛇不愿放弃入口的猎物。

beta呼吸略微快了些,眼尾泛起的红痕似吐出的蛇信子般,让人不寒而栗。

他放柔了声音,像是蜿蜒爬行的细蛇,湿滑阴冷,鸦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季冕之:“三个月很长吗?”

“三个月,就要结束了吗?”

娄琛身子向后一靠,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都让你别说了,你小子就**的收不住嘴。

他发病了你来哄吗?

“我操…”无意识间开口的alpha反应过来,咽下了呼之欲出的惊叹。

他对着娄琛使了个眼色,眉眼间写着疑惑,对方耸了耸肩,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看来不是装的,alpha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靠在谢辽肩上的beta青年,平常就这样,也不知道谢辽怎么忍得了的。

被好友怀疑喜好的谢辽第一时间将安绥搂进了怀里,不顾手心的痛意,轻拍他的背,柔声哄着情绪不稳定的beta。

“安安,别怕,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永远…”

安绥虽然容易发病,但也一样好哄,他抬眸看去,轻声重复了一遍:“永远?”

问句得到了男人坚定的回应:“永远。”

谢辽亲着他的侧脸,翠色的眸子扫了眼包厢内的几人,眼底充斥着冷意与警告。

几个alpha见状也不再多言,只有季冕之咽不下这口气,他自小嚣张惯了,又是执政官出身,同代表老贵族势力的谢辽本就不和,自然也不会在意他的威胁。

他踢了踢脚下的碎玻璃,呛人的信息素在周身躁动着,语气格外不善:“谢辽,你的小情人怎么教的?”

谢辽回以冷笑,“你自己嘴贱,少怪别人。”

两人正对峙着,从安绥进包厢开始时就陷入沉默的黑发alpha像是置身事外般一言不发的低头喝酒。

救命。

没见到安绥时讨论的最欢的是他,见到安绥后最想逃的也是他。

没人说过谢辽藏着掖着的小情人是临曲的干部之一啊!

盯着杯中摇曳的酒液,alpha的眼神逐渐放空,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浮现在眼前。

一年前,中十区。

灰色的水泥墙壁上喷满了鲜红的颜料,肆意生长的杂草无人处理,路灯下,几个打扮随意的混混蹲在一起。

一辆与这里格格不入的跑车疾驰而过,甩了他们一脸车尾气和飞起的尘土。

alpha不耐烦的转动方向盘,目光轻蔑的扫过路边的混混。

家里的老东西以历练的名义把他丢来中十区的分公司,这里不但不如上十区繁华,治安也不好,简直就是垃圾聚集地。

“啧。”

alpha越想越心烦,一脚踩下油门,旁若无人的在马路上飙起了车,路边的人影逐渐消失,高楼变成了郁郁葱葱的树林,直到车身一阵颠簸,他才急急忙忙踩下刹车。

水泥马路在这里断开,前方是一片泥泞,alpha抬起头,果不其然看到了隐藏在树叶中的红色路标——下十区。

他进入下十区范围了。

本着追求刺激的心理,alpha犹豫了一秒,再次驱车向前,车身抖动着穿过数百米长的干泥路,前方重新出现了水泥路和城镇。

车辆速度放缓,停了下来。

几百米外,一条红色的横幅在上空拉开,白色的字体排列其上:欢迎进入二十一区!

下十区,即第二十一区至三十区,也是银原帝国最为混乱落后的地带。

上十区人向来瞧不起其他区的居民,alpha也是如此,但他同样对传说中的下十区抱有浓厚的好奇心。

由于落后与闭塞,下十区的消息很少能传到外界,始终笼罩着一层神秘感。

“啊啊啊啊啊!救我!开门让我进去!求您了!”

alpha刚想继续前进,一道身影突然扑了出来,沾着血的双手用力拍打防风玻璃,嘴里不断的发出尖叫。

对方力道大的惊人,扭曲的五官死死的贴在玻璃上,alpha吓得慌了神,仅仅是这么一个愣神的功夫,眼前的玻璃就被溅开的血花喷了大片。

“砰!”

子弹穿透了他的后脑,刚才还在哀嚎着求救的男人僵在了原地,双目失神,“啪”的一下倒了下去,拉长的血污一直蔓延到车头。

alpha惊惧之下第一反应就是踩下油门从男人的尸体上碾过去,赶紧离开这!

快!

“砰!砰!”

又是两声枪响,alpha的车轮霎时间漏了气,失控的车在马路上滑动,撞上了绿化带里的树干,安全气囊“噗”的弹了出来,将alpha夹在了气囊和椅背中间。

“呃…哈——”

男人强忍着眩晕推开门,从车里爬了出来,得体的西装皱了起来,慌乱的神情破坏了英俊的脸。

不等他站起身,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靴子,靴底还沾着不易察觉的血污。

alpha瞳孔骤缩,头皮一阵发麻,他屏住呼吸抬眸看去,陡然撞入了一双鸦色的桃花眼。

浓稠的恶意在漆黑的漩涡中融化,微微翘起的眼尾眯起,他的手里勾着一把枪,淡淡的青色纹路从手背的皮肤透了出来。

相貌昳丽的青年很快被几名黑西装男呈保护姿态围在中间,与alpha隔开距离。

alpha脸色前所未有的白,恨不得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没事,他不是下十区的人。”

青年的声音很轻,在夜风中很快消散的无影无踪。

路灯投下的光影将他的身影拉长,几乎横贯了整条马路,要将alpha完全笼罩进去。

男人刚因他的话松了一口气,动了动发苦的舌头想要说点什么,却被青年接下来的动作堵在了喉咙里。

“……!”

青年毫无预兆的举起枪对准满脸错愕的男人,“咔哒”一声打开了保险。

呼啸的风声盖不住男人愈加响亮的心跳,他只是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大少爷,这辈子受过最重的伤也不过是换牙期吃苹果磕掉了一颗牙。

看着男人呆滞的神情,安绥轻声笑了起来,淡淡的阴郁感在周身萦绕,像是随时会绞上男人的脖子。

他细细打量了男人的衣着和身后价格不菲的车,以一种柔和却不容置疑的语调说:“和我们走一趟吧,这位…少爷?”

末了,他扬起唇,缓声补上一个字。

“请。”

目睹了临曲处刑叛徒现场的人,可不能随便放走。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算你不拿枪抵着我,我也会跟你走。

alpha被两名黑西装男夹在中间,坐在通往临曲大楼的车里,其中一人拿着枪顶在他的后腰。

而对他发出邀请的青年则坐在副驾低头看手机,alpha习惯性的扫了眼他的后颈,只看到一片光滑的皮肤。

没有腺体,beta。

他的视线并不隐蔽,安绥偏过脸,抬眼望去,态度温和的不像是会用枪逼着对方上车的人。

“有什么事吗,少爷?”

别叫我少爷啊,有点羞耻。

alpha僵着脖子摇摇头,待安绥收回视线他才稍微放松下来,为了转移注意力,alpha强迫自己看向窗外。

这一看就怔住了。

十年前就淘汰掉的老古董车停靠在路边,一伙儿年纪不超过十五岁的少年围着着车打砸,而就在抢劫现场,有一名路人目不斜视的走过。

alpha揉了揉太阳穴,看向另一边的车窗,打扮时髦的年轻人嘴里叼着烟站在路灯下,怀里抱着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少年耸动身体,在他的身后趴着另一个高大的男人。

这就是下十区。

暴力与性爱是下十区的主旋律。

alpha自诩没少玩,但直接在大街上三人行还是太超过了,上十区的人好面子,做不来这种事。

他最终还是将视线重新放回了安绥的身上。

beta生得好,即使只是没什么表情的侧脸都格外有味道,暖色的光影一寸寸吻过他的面颊,又再下一瞬消失。

安绥的拇指在手机上敲了几下,静默几秒后,唇角突然弯起一个不深不浅的弧度。

即使闻不到信息素,也能感受到他周身升腾起的喜意。

他在高兴什么?

这样的困惑一直压在alpha的心底,直到抵达临曲大楼才被惊异冲散了些,在这种落后的地方一栋过于新式的大楼简直就像是浮在海上的岛屿,突兀又打眼。

会客室

alpha坐在沙发里,不自在的扯了扯领带,虽然对于下十区的混乱早有耳闻,但真正见识到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上十区的新闻里对于这片土地总是一语带过,将此处模糊成无人管理的法外地带。

“别担心,”安绥坐在他的对面,秾丽的面容在冷白的灯光下柔和了不少,“您的车已经送去维修了。”

我担心的是这个吗?

alpha配合的笑了笑,背部肌肉却始终保持绷紧状态,安绥现在手里没有枪,只是一个身形清瘦的beta,以alpha对于beta的体能压制,说不定能一招制敌。

他正胡思乱想着,相貌秾丽的青年上半身前倾,手掌压在了他的肩上,两人的距离在顷刻间拉近。

安绥微微偏过脸,细密的睫毛映着一层淡淡的影,这个距离对于beta来说堪称危险,他全然不在意,只压低声音问道:“您能做到守口如瓶吗?”

“什么?”alpha喉结动了动,面上露出茫然。

他的茫然被安绥尽收眼底,beta俯首逼近,近到alpha的信息素几乎能把他整个人裹进去。

“您…”

**

回忆突然在此处中断,外界的动静将他的意识拉了回来,alpha一回神就看到谢辽一拳砸在了季冕之的脸上,力道重得旁观者都觉得心惊肉跳。

“操!”

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响起,季冕之也没想到谢辽敢直接对他动手,硬生生挨了一拳,他吐出一口血丝,接住了谢辽再次袭来的拳头。

“发生什么了,他们怎么打起来了?”黑发alpha惊疑不定的问。

“哥们儿,不知道的以为你刚才死了呢,”娄琛双眼不离两人,解释道:“季冕之说要让安绥喝了那瓶雷司令给他赔礼道歉,不喝这梁子就结下了。”

谢辽这个恋爱脑圣体还能让安绥受委屈?当场就给季冕之来了一拳。

“你**的疯了吧!”季冕之吃痛的捂住脸,一把甩开谢辽,他倒没觉得谢辽真对一个beta动了真心,只当这人是在借机报复。

安绥看着只觉得好笑。

挥挥拳头,吐口血沫也能算斗殴吗?

下十区的小孩子都不会玩这种温和的游戏。

谢辽还想动手,袖子突然被安绥拉住,青年仰头看着他,唇角漾着幸福的笑意:“你在维护我吗?”

爱人充满依赖的注视总是会让人情绪高涨,尤其是对于本性里就带着占有欲的alpha,一点火星就足以点燃一切。

在季冕之晦暗到发冷的视线中,谢辽旁若无人的俯身亲了亲安绥弯起的眼角,柔声道:“我在爱你。”

此话一出,安绥瞳孔颤了颤,五指收紧,将那块衣料捏得褶起,他弯下腰捡起一块碎玻璃塞进谢辽的掌心,轻轻笑起来。

“你要更爱我一点。”

只有拳头是不够的。

见点血吧。

疯子。

娄琛错愕的看着两人,手指快速敲击耳机呼唤萧念昀,对方却迟迟没有回应。

你这个时候别沉默啊!

谢辽不会真的答应安绥无理的要求吧?

季冕之是第五区执政官独子,象征着新贵势力,谢辽则出生于第三区老门阀,本质上来说二人立场对立,发生冲突是不可避免的事。

但为了一个beta造成流血事件可就只能上娱乐版面了。

冷笑连连的季冕之也变了脸色。

他终于抛开了偏见,真真正正的看向那个被他定位成“用来当做幌子的情人”的青年。

安绥坐在沙发里,黑发柔顺的垂在颈侧,柔和的面部线条和清瘦的身材让他看起来毫无攻击性。

虽然疯了点,但他是个长相出色的beta也是不争的事实。

alpha撩开紫发,用手背蹭了蹭脸侧火辣辣的皮肉,谢辽居然真的迷恋上了一个beta,他扯了扯嘴角忍着痛意笑起来,眼底却是一片冷光。

这可是送上门的弱点。

他绝不能白挨一拳。

谢辽也愣了一下,手里的碎玻璃很结实,边缘凹凸不平,触感冷硬,这不是一件趁手的凶器,但足以划开alpha的皮肤。

打完那一拳之后谢辽就有些后悔了,季冕之的身份特殊,他不该在这种时候和他起冲突。

事后赔礼道歉免不了又是一堆麻烦事,要是传到父亲和董事会的那群老家伙耳朵里……

他本就因为之前深夜入院的新闻收到了许多来自长辈的“关心”。

父亲可是巴不得把他拉下来呢。

金发alpha搂住了爱人的肩,翠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异样的光。

他贴近安绥的耳畔轻声道:“安安,现在还不是时候。”

“再等等,”谢辽亲了亲他的眼尾,安抚道:“等到年底就好,到时候我会让他跪在你面前道歉。”

四年一次的大选将在年底进行投票,上十区执政官面临重新洗牌,老门阀们却丝毫不受影响。

但季家主连任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甚至有可能升任第四区执政官。

谢辽的承诺毫无可信度。

安绥垂下眼,攥紧的手松开了些,睫毛投下的阴影遮盖了眼底的情绪。

拒绝。

爱人是不会拒绝你的请求的,除非他根本不爱你。

安绥全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问题,一次拒绝就将对方的感情全盘否定。

见安绥没有反对,谢辽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相信爱人会体谅他的。

但不管安绥会不会体谅他,季冕之可不会给他面子。

alpha扯了扯嘴角,冷笑道:“谢辽,你在小情人面前出了风头,我的脸怎么赔?”

“赔什么赔,”娄琛适时的插了一句:“大家随便切磋而已,你不要玩不起。”

黑发alpha视线飘忽了一秒,在安绥身上停了停,也跟着附和:“是啊,季冕之,你别那么小气。”

哥们儿都是为你好,现在还是你和谢辽切磋,要是安绥亲自下场,你伤的就不止脸了。

季冕之被他们俩气笑了,合着挨打的不是他们呗。

娄琛就算了,他一向和谢辽走得近,温绛怎么也这么反常?

被季冕之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的温绛默默闭上了嘴。

哥们儿,你不懂。

出乎意料的,安绥没有因谢辽的话而展露出情绪,反而将目光投向了季冕之,黑沉的眸子对着他缓缓弯起,像是沉进深海的月牙,虚幻而难以接近。

beta的声音没有oga那般柔软,清冽的音色压下了alpha心头的怒意。

“您想要什么赔偿?”

季冕之发誓,这是安绥进入包厢以后第二次认真看他,在此之前他的目光总是跟着谢辽走。

第一次是对他砸玻璃杯的时候。

季冕之屈起腿,哼笑一声:“那就要看你的…”他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们之间的关系。

金主?

“爱人。”安绥说。

季冕之立刻露出了反胃的表情,他们这种身份的人说“爱”和说“买”没什么区别。

都是花钱的名头罢了。

“行,那就看你的爱人能付出什么了。”季冕之耸了耸肩,披在肩头的紫发因动作滑落。

说完他嫌弃的撇了撇嘴,又牵动了伤口,疼得吸了口气。

谢辽看着他们俩之间的互动,压下心底怪异的情绪,关切的说:“安安,你先和娄琛回去,我和季冕之单独谈谈。”

娄琛看戏的表情维持不住,他指了指自己:“我吗?”

不然呢?

谢辽看着自己的好兄弟,神色认真:“你帮我送安安回去,我不放心他。”

那你就放心我吗?

娄琛脏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最后翻了个白眼妥协了。

温绛和其他几人互相看了眼,找了个借口走了出去。

离开前,安绥回头看了眼季冕之。

他站在包厢外,高挑的身影即将在门后隐没,颀长的颈微微向后偏,光线在他的脸上游走,直到最后一丝缝隙闭合。

季冕之似乎看到他牵起唇角,与肤色格格不入的唇似乎凝聚了青年全身的血色。

这抹笑消逝的极快。

快到仿佛是他的臆想。

季冕之摸了摸发疼的脸,只觉得下面也硬得发疼。

操。

**

娄琛和安绥一左一右坐在后座,两人中间的距离足以塞下两个人高马大的alpha。

娄琛一手支着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安绥的侧脸,迟疑的问道:“温绛怎么会替你说话?”

想起温绛全程反常的表现,娄琛质问的声音低了些:“你们认识?”

就像娄琛是谢辽一派的人一样,温绛虽然嘴上说着都是兄弟,私下却和和季冕之更加亲密些。

如果安绥早早和温绛有联系,娄琛就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了。

安绥难道是季冕之派来的?不像啊。

季冕之从哪能找来这么漂亮的疯子?

娄琛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推了推他的肩,安绥没有回答,挺直的腰背渐渐蜷起。

“喂,安绥?”

怎么回事?

他是beta,没有信息素,娄琛不能通过信息素感知他的情绪,因此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安绥的不对劲。

娄琛皱了皱眉,按住了安绥的肩,将青年的身体掰了过来。

黑发被冷汗濡湿,贴在他的脸侧,漆黑的瞳孔先是缩小成针点般,几秒后再次扩大。

安绥脸上失去了表情,呼吸不畅,眼下晕开大片的红。

他的手不正常的颤抖着,像是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死死的抓住了娄琛的袖口。

娄琛怔了怔,随即露出惊异的神色。

谢辽的小情人要是死在他车上,谢辽还不得跟他拼命!

这就是谢辽说的戒断反应?太突然了吧!

要怎么做?

娄琛突然想起了什么,试探性的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安绥不但没松开,反而攥得更紧了些。

没办法了。

他虚虚的抱住安绥,不让自己真的碰到青年,闭了闭眼,强忍着内心的抗拒,轻声说:“我爱你。”

卡带的声线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写满了不情愿,像是有一团火在舌面上滚动。

青年不断颤抖的身体骤然顿住,他像是一具僵硬的木偶,一寸寸抬起脸,面无表情的看着娄琛。

瞳孔却在微微的颤动。

安绥的声音轻的不可思议,虚弱到似乎随时会被车窗外倾泻的月光烧死。

娄琛全神贯注的竖起耳朵,才从空气中捕捉到了四个字:“再说一遍。”

有效!

娄琛深吸一口气,视线的焦点从安绥身上移开,对着虚无的空气说:“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话说多了,压在心头的不适感也逐渐散去,娄琛卡顿的嗓音变得流畅,像复读机般一遍遍重复。

这流畅又在漫长的时间过后重新走向沙哑。

他说到口干舌燥,说到声带嘶哑,说到将岩浆都咽进食道。

娄琛恍惚间觉得自己的喉间甚至升腾起了淡淡的血腥气。

在他血般的浇灌下,怀里僵硬的青年身体也缓缓软了下来,得到了爱的木偶蜕变成了人类,依赖的抱住了娄琛的脖子。

他将脸埋进了娄琛的颈窝,轻声笑了起来,“你知道吗?三个月前,我第一次在谢辽面前发病…那时我的爱人还不是他。”

安绥被冷汗浸湿的发压住了娄琛皮下跳动的脉搏,让他感到微妙的窒息。

想起曾经被掐到昏迷入院的谢辽,娄琛全身肌肉都绷紧了,拉成弦的神经在断开的边缘游移。

什么意思?

谢辽插足了安绥和他的前任?

不是,哥们儿你恋爱脑就算了还知三当三?

太给我们上十区丢脸了!

吃到了惊天大瓜,娄琛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身上还缠着条窥伺的毒蛇,视线毫无目的的乱飞。

安绥眯着眼注视娄琛颈侧爆起的青筋,粘稠的毒液匍匐在湿润的眼底。

他抬起眼,阴冷的声线似滑动的蛇尾:“为什么不说了?”

娄琛颤了一下,下意识的再次开口:“我爱…”

他及时刹住了嘴,理智回流后只觉得头皮发麻。

操,差点就被他带偏了。

娄琛安抚的拍了拍安绥的背,忍着喉咙里的疼意说:“安绥,你该下车了。”

这辆车已经在谢辽的庄园外停了近半个小时了,司机始终沉默着一言不发,没提醒以古怪姿势抱在一起的二人。

安绥幽幽的盯着他,并没有如娄琛所愿松开手臂,冷涩的瞳里透不进光。

娄琛同他对视了几秒,很快移开视线,声带刺痒:“我爱你,下车吧。”

安绥蓦地扯开唇,笑容明媚而热烈,月辉和星子亲吻他的面庞,旋进了衣领。

看着安绥被管家接进庄园,娄琛上半身一软,整个人脱离般靠进椅背里。

沉默的看着车顶两秒后,他用手背盖住上半张脸,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完了,这下谢辽真的要跟他拼命了。

车身再次动了起来,合格的司机缄默不言。

而从谢辽和季冕之起冲突时就沉默至今的萧念昀突然开口了。

耳机里传来的声音有些失真:“我全都听见了。”

娄琛猛然从座椅上弹起来,按住耳机咬牙切齿的说:“那只是情况紧急,我对他一点想法都没有!”

本就耗损过度的声带不堪重负。

细密的刺痛感沿着喉道爬行,蔓延进胸腔,扎进跳动的心脏,在皮肉里肆意生长。

娄琛捂住喉咙,咽了口干沫试图缓解疼痛,他不再说话,只有沉重又火热的呼吸在车厢中沸腾。

真的吗?我不信。

萧念昀静默了片刻,忽然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友人的私心。

“老实说,我之前就觉得你对他过于关注了,娄琛。”

第四区

庄园灯火通明,仆人们摆好餐碟后安静的退了出去。

管家有些意外谢辽居然没有陪在安绥身边,但他并没有多嘴,只是默默记下了安绥今天用过的食物,下次多做些。

整个庄园的仆人都是谢辽从第三区的谢家老宅调来的,知根知底,还是清一色的beta。

每个人来之前都签了一份合同,要求一切以安绥的意愿为第一。

用谢辽的话说:没有谁的命令可以越过安绥。

“管家先生,”安绥放下餐具,抬眸看向侍立在一边的男人,“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管家面无表情,恭谨的回答:“谢总的行踪我无权过问,如果您有需要,我可以帮您联系柏秘书。”

安绥轻轻笑起来,唇角勾起的弧度仿佛是皮肤下暗流涌动的结果,不自然的牵动皮肉。

“不用了,帮我准备热水吧。”

之前长达半个小时的拥抱让安绥全身都浸满了娄琛的信息素,但凡管家不是个beta,今晚就能直接因为发现了主家的秘密辞职。

“是,安先生。”管家微微欠身,退开两步后转身离去。

暖黄色的灯光给桌上的餐食镀上了一层滤镜,瞧着秀色可餐,安绥却没什么食欲。

今晚发生的事情让他想起了某个已经从他的生命里消失的男人。

苍白的手腕微微抬起,餐刀在盘子上划拉出一条长长的痕迹,刺耳的摩擦声尖锐而充满了冲击力。

“呲——”

手背上青筋显露,指节几乎捏的发白。

安绥低声笑起来,压在喉咙里的笑声像断片的留声机,他笑的浑身颤抖,半垂着的发丝被泪水黏在脸上。

神明护佑,就让他继续做个死人吧。

千万,千万不要活过来。

**

“玩笑话开得太过了吧,”谢辽翠色的瞳溢出冷光,“一拳就想换第四区码头免税权,你当我们谢家是做慈善的吗?”

季冕之耸了耸肩,“那这样,后天季家的货免检,这对你来说不难吧?”

想要打开一扇窗,就要先把天花板掀了。

季冕之的目的毫不掩饰,谢辽思量了一番,无非又是什么走私货物,就算他派人卡住了,季冕之也有其他办法把东西运进第四区。

和只用过马路就能互相之间自由穿梭的中十区不同,上十区每个区的接壤处都有专人把守,想要跨区不但得给出身份证明,每次还要收高昂过路费。

非上十区人想要进入上十区的难度和偷渡也没什么两样。

“可以。”谢辽最终答应了下来。

“但是,”他话锋一转,“你必须答应我,以后不能以任何理由找安安的麻烦。”

“嗤。”季冕之嗤笑出声。

“你真以为你那个小情人是什么香饽饽?上十区哪里没有美人,我犯得着专门找他麻烦?”

alpha拨了拨扎成低马尾的紫发,看着沉着脸的谢辽,嘲笑道:“天天臆想别人想抢你的小情人,谢辽,你不会是有绿帽癖吧?”

谢辽不语。

做过小三的人总是会以己度人。

想着安绥还在家等着他,谢辽没心情继续和季冕之掰扯他的性癖,拿起外套匆匆离开。

“喂,你**的真就被一个beta管着了啊?”季冕之还在笑,对着谢辽的背影叫道。

背靠着门抽烟的温绛被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猝不及防听了一耳朵,手里的烟抖了抖。

他问:“谢辽,你要回去了?”

“嗯。”

金发alpha冷淡的留下一个短促的音节。

温绛眨了眨眼,感觉到了谢辽不加掩饰的敌意,面色逐渐变得惊恐起来。

woc,不是,哥们儿,你怎么连我也怀疑,我对安绥没那想法啊!

我哪敢啊!

季冕之也紧跟着走了出来,扫了眼温绛手里的烟:“这是什么牌子,我怎么没见过?”

温绛另一边的眼皮也抖了抖,解释道:“我去年不是被丢去中十区了吗?那里的烟抽起来还挺带劲。”

中十区?

和其他上十区居民一样,季冕之也不了解下十区,只当那里和中十区差不多。

顶多更穷点。

他扯了扯领带,意味不明的轻声道:“确实带劲。”

温绛从来没有那么痛恨过自己的超绝理解能力,哥们儿,你说的带劲指的是烟吗?

你别真给人戴绿帽啊。

“行了,我也走了,你们玩吧。”安绥不在,季冕之无趣的捂着脸从走廊另一侧离开。

温绛夹着烟左右看看,仰着脸吐出一口烟圈,帅气的五官蒙上一层沧桑。

忙,都忙,忙点好啊。

第四区,永南街

两辆豪车擦肩而过。

谢辽原本支着脸目光毫无焦点的看向窗外,半眯的眼突然睁大了些,喉间发出疑惑的闷声。

“嗯?”

他坐直身体,眸中惊疑不定,娄琛早就送安安回来了,怎么现在还在这?

发生了什么?

谢辽敲了敲手背,冷声道:“司机,接通庄园的电话。”

“你和谢辽十几年的兄弟,不能就为了一个小情人毁了吧。”

萧念昀劝说的声音不急不缓的响起,娄琛仰着脑袋,疲惫的闭上眼。

好吧。

娄琛必须承认,他隐瞒了谢辽一件事。

嗯……也可能不止一件。

早在三个月前,谢辽第一次提起自己的真爱时,娄琛就出于警惕派人调查了安绥。

beta的情报太少了,身份信息一概不知,高昂的费用最后只得来了一张看不到脸的照片。

青年站在雨幕中,齐膝的黑色的风衣披在肩上,身长如玉,站姿挺拔。

谢辽安排的保镖围在他的身侧,其中一人为他举着黑伞,伞面挡住了beta的脸,只能看到白皙的脖颈和清瘦的身形。

他略微侧过身,似乎发觉了窥伺者,娄琛恍惚间觉得自己在和伞后的青年对视。

黑色的伞面下,那人说不定在笑。

于是想象力在此时活跃起来,他不受控制的开始幻想那个人究竟有着什么样的面庞。

他的眉毛会是什么形状,眼睛会是什么颜色,他是厚唇还是薄唇?

这些疑问后来在谢辽的口中得到了答案。

略长的黑发,上挑的桃花眼,鸦色的瞳,染霜的苍白肤色和常年笑着的唇,左耳嵌着一颗银色耳钉……

一张模糊的、清俊的脸拼拼凑凑,跃然纸上。

人的大脑会美化一切认为美好的事物。

得知谢辽入院的当晚,娄琛还在用笔墨勾勒安绥的面容。

好友的安危当然胜过了素未蒙面的青年。

娄琛连夜赶去医院,确认了谢辽没有生命安全只是昏迷后,他去看了眼同样躺进病房里的安绥。

推开门,娄琛有些紧张的屏住的呼吸,放轻脚步,走近病床,只一眼,他就愣住了。

昏睡的青年眉眼间萦绕着一股阴郁,浓密的睫似匍匐的黑蛇,在眼尾盘踞。

不像。

一点儿也不像。

画上的青年清俊出尘,清雅素净,远离世俗,不染尘埃。

躺在病床上的安绥则是病态、秾丽、甚至是非人的。

他的郁气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糜烂到光是看一眼就让娄琛呼吸一滞。

beta没有信息素,娄琛却被呛了一口浓郁的香。

是幻觉,是错觉。

他落荒而逃。

而当谢辽醒来,娄琛得知指纹化验的结果是安绥时,失落就发酵成了另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个貌美的疯子和他幻想中的清雅青年根本就是两个人。

他被谢辽单方面的陈述误导了。

不好说究竟是为了谢辽的伤势还是为了自己无人知晓的情感,天亮后,娄琛再次闯进了安绥的病房。

这次安绥醒了,多了点活气。

那天他究竟说了什么,娄琛不想回忆,他只记得自己放在口袋里的耳钉丢了,那是一开始给安绥准备的见面礼。

丢了耳钉,娄琛反而感到庆幸,他卑劣的心思本该随着消失的耳钉永远埋葬。

偏偏谢辽将东西送了回来,刚麻痹了些的心脏又一次“噗”的跳动了一下。

他咬牙切齿的把画撕了,照片却还安安稳稳的躺在他的书房里,相片上压着一个朴素的黑色耳钉盒。

欲盖弥彰一般。

完全不符合娄琛的一贯审美。

“娄琛?喂,娄琛?”萧念昀的声调拔高了些,“你在听吗?”

娄琛现在才猛然回神般道:“啊,在听。”

耳机里传来了淡淡的呼吸声,萧念昀沉默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你最好真的把我的话听进去了。”

“大家都是兄弟,别闹得不体面。”

娄琛扯了扯嘴角,“你真的想多了,一开始明明是我在抱怨安绥,你还说他人挺好。”

“少给我转移话题,”萧念昀不接他的话茬,“你抱怨的明明是谢辽迷恋安绥。”

而不是安绥本身。

“娄琛,你想清楚,是兄弟重要还是…”

剩下的话娄琛听不到了,他摘下耳机扔出了车窗,白色的小玩意儿转瞬间被夜色吞噬,留不下半点痕迹。

窗户重新闭合,耳边的嗡鸣消失后,胸腔的鼓动声愈发清晰起来。

这天是聊不下去了,娄琛想。

片刻后,他吐出一口气。

这兄弟好像也做不下去了。

beta没有信息素,娄琛确信这一点,所以萦绕在他颈侧的气味一定不是什么必须要洗去的“证据”。

对吧?

与此同时,特菲玛尔庄园

“谢总。”管家接通了电话。

“安安呢?”

“安先生刚用完晚餐,进了浴室,需要等安先生出来后让他给您回电吗?”

谢辽静默了片刻,“不用了,安安回来之后有什么异常吗?”

管家敛眉,“如果您指的是那些症状的话,并没有。”

他顿了顿,没有把丢失了一把餐刀的事告诉谢辽,为谢家服务的这段时间,他清楚的明白一件事——不该管的别管。

即使管家这么说,谢辽还是放不下疑心,不是他怀疑自己的好兄弟,实在是安绥的情况太过特殊。

他从不抗拒别人的示好,爱意是最好的敲门砖,越浓烈安绥越喜欢。

当初,谢辽也是用了些卑劣的手段才得到安绥的。

**

温热的水流包裹住青年的身体,安绥垂着眼注视水幕中自己模糊的面容,幽幽的笑了起来。

“噗通!”

水花四溅。

被捆住手脚的男人沉进了河里,寒冷的液体钻进他的鼻腔,涌入喉,没过下半张脸。

恐惧在这张脸上爬行,他竭力挣扎,却挣不开牢牢捆紧的绳索,尖叫和粗喘从身体里迸发出来,向着岸上的青年求救。

“拉上来。”

安绥的唇角总是上扬着,像是用刀尖刻下的弧度,横亘在秾丽的脸上,却看不出半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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