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濑张了张唇,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之间画了一条线,让他们永远的隔绝了。
“走了。”中也按了按白濑的后脑勺,他轻轻俯在白濑的耳边,“你已经做的足够了。”
“嗯。”白濑重重点头,他已经做的足够了。他没法拯救每个人。
这大概是白濑度过的最快乐的冬日了。
不仅洗清了罪名,也了却了一桩心事。
可是,命运就像一只无形的手,不断推着你向前,跌入那无尽深渊。
接下来,等待他们的是暗无天地的——黑暗的88天。
涩泽龙彦的话灵验了。
今年是最冷的冬天。
我被贝尔图乔关了禁闭室,原因是我蛊惑了梶井基次郎。
梶井基次郎失控了,不再任由贝尔图乔摆布。自从我们一起看了烟花之后,梶井基次郎总是痴迷烟火,动不动总是把房子或自己炸的“遍体开花”。
贝尔图乔很生气,他从不轻易骂人、打人、惩罚人。他只会盯着你,铁青着脸,语调森冷下沉。
他安排我独自一人住到了庄园西边的最角落。
据说,这是专门放修理管道、门窗、灯具、乐器等储物间。可笑的是,庄园的修理工怎会舍近求远地去最西边的角落寻找工具?
不过是看我不爽,变相发配“边疆”的手段。
依旧是半夜里,蓦然从噩梦中惊醒,猛地弹了起来。
温热的肌肤裸露在冰冷的空气里,一个激灵,昏沉的大脑倏然清醒。
眼瞳里是贝尔图乔放大的脸,泛青的面容,阴翳的眼珠毫不掩饰饱含杀意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你。
我被吓了跳,几乎失声尖叫。
不料,贝尔图乔眼疾手快地捂住了我的嘴。强有力的右手拽住了我的衣领,一把把我从温暖的床上拖了起来。他宽大粗糙的手掌紧紧地捂住了我的嘴,我不断挣扎,却抵不过他铁一般的手掌。
我惶恐地睁大眼,恐慌、害怕、绝望不断涌入心头。
被捂住的鼻口不能呼吸,呼吸不顺,挤压的胸腔几乎快爆炸。我难受的头晕眼花,力气猛然从身体里被抽走,逐渐软了下来。
我模模糊糊的想,难道我就要死了?
在生死存亡的危险关头,不知为何闪过梶井基次郎安静的模样,他恬静地拿着淡蓝色的玻璃珠朝我笑——
“砰——”
随即,我被一股大力扔了出去,不受控制的就地滚了三圈。
赤裸的肌肤贴在寒冷刺骨的雪花里,我被冻的一哆嗦。好不容易从禁锢中被释放,贪婪吸入大量的冷空气后,冻的肝胆颤了颤。
剧烈的滚动,体内的五脏六腑仿佛爆炸的要错位。
背部狠狠地撞到一棵树,闷哼一声。
宛如按下开关,猛地咳嗽起来。
简直快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模样,静静的黑夜仿佛只剩下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贝尔图乔踏着程亮的皮鞋,他拄着拐杖,眯着眼睛看我,语气森冷,“白濑,从今天开始,你的房间便在最西边的角落。”
他话一落,手在空中一扬,薄薄的白色带绒床单盖在我头顶,随即回答我的是砰然巨响的关门声。
严寒的冬日,刺骨的冰冷。
我压抑着咳嗽,继续呆在这里我会死的!
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只能说,那时候不知天高地厚。明明这是梶井基次郎的花园,我只要跑向他的房门,大声的呼救,我就可以不必遭受这意外之苦。
可是,每每看到贝尔图乔嘲讽的眼神,便让我无比震怒!拼着这口气,我硬是抗下了贝尔图乔的使坏,始终没有向梶井基次郎求救。
于是,我压抑着咳嗽,又是绝望又是仇恨地盯着贝尔图乔的背影。
大概是咽不下这口气,我忍着咳嗽,裹紧薄薄的床单。
自欺欺人自以为可以裹住这冬日里很快消散的温暖。
不知何时,开始飘雪了。
身体的热度迅速消散,心脏的跳跃开始变慢了。抬头望去,伯尔维治庄园的大门向我紧闭不开,心中猛然升起一股恶气,难道自己还活不下去?
我朝着贝尔图乔指的方向往前走,远远一瞥,本以为不过一会儿的路程,却漫长到无比。
路很长?
不,是我的速度很慢。
风不断从领口、后腰哗啦啦灌进去,露出的半截小腿,从温热到僵硬。
手掌的每一根手指冻僵了,只有不断的呵气,才能保持正常抬起。脚已经冻僵了,僵到没有知觉。
路像一条线,无穷无尽地滑过去,滑到我心不断沉入谷底。
那一段路我不知道是怎么走下来的,静谧的一片雪白的世界,空无一人。仿佛整个世界已被掩埋,世界只有我一个人孤独行走。
我抬起脚,才发现脚底板已经被划破了。一汨汨血已经变成了坚硬的冰锥,刺的我脑神经阵阵疼痛。
这是我第一次经历如此的寒冷,眼珠被吹得僵硬干涩,脑门顶着寒风,仿佛被死神虔诚的亲吻,一直冷飕飕到心底。
我的耳朵很疼,凛冽的寒风快要把我的耳朵刮下来。
想哭,我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想发狂,我的身体已经使不上力。
我简直被冷的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