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邻座已经坐了人,戴着米白色波浪边遮阳帽的女人举着度假杂志阅读,眼风都没朝安室透这边瞥来一眼。
金发男人落座,他身边的人把杂志又翻了一页,葱白的指尖在几款新包中犹豫不决。
“比起外观,大容量是不是更重要呢?”女人问,“能装下一颗人头的包才是好包。”
“普通来说,一般客人不会有这种需求。”安室透回答道。
“兼顾特殊客人的需求才是设计师的工作。”威雀威士忌合上杂志,递给安室透,“看吗?”
“作为参考,比如给你的小女朋友买个礼物赔罪之类的,这本还算合适。”
“昨天的事,”安室透说,“你知道了。”
“狠狠告了你黑状。”威雀威士忌掰着手指数,“不团结友爱,欺压同事,不听取同僚建议,独断专行,缺乏对同伴的信任,没有分享精神。”
“听了他的话,我差点以为组织是个正经职场。”威雀威士忌语带不解,“我们难道不是看谁业绩低就做掉谁的极端优胜劣汰斯巴达集团吗?”
她对黑衣组织的评价十分中肯,传到警视厅都备受支持。
安室透没忍住笑了下,他突然感受到一道直白的视线,从走廊另一边走来,与他隔了一条走廊落座。
青年眼底有些青黑,一看就是熬了大夜。
“我应该只交给他做旅行攻略的任务。”威雀威士忌问,“他是春游前夜的小学生吗?一想到要出国兴奋得睡不着?”
女人嘲讽起来嘴很损,但安室透爱听。
“谁知道呢。”他明朗地微笑,“不见得比小学生大几岁。”
否则昨天怎么会干出在他公寓外蹲守了三个多小时才念念不舍离去的幼稚事?
得亏知雀一直没醒,安室透提前在心里编了十几套说辞解释为什么她好端端在街上走着,突然眼前一黑失去记忆,再清醒的时候人已经躺到男朋友家里的沙发上了。
和本子开头一模一样的剧情,报警都是轻的。
竹泉知雀实在是个善解人意的女朋友,一直安安分分睡着,直到离去,安室透开车把她送回家。
又轻又软的一团挂在他肩上,呼吸顺着发丝淌落进男人的衣领。
她公寓门口有一棵永远水漫金山的发财树,但竹泉知雀不是会把钥匙放在花盆底下和地毯底下的人,安室透翻了翻她的裙子口袋,找出公寓钥匙。
他一手抱人一手开门,隔壁的门突然开了。
伏黑惠走出来,目光落在安室透脸上。
“晚饭做好了。”小男孩说,“知雀姐来吃吗?”
“她睡着了。”安室透放缓声音,“你是新搬来的邻居吗?”
他听竹泉知雀说过,她最近经常去邻居家蹭饭。
伏黑惠点了下头,又说:“今晚吃咖喱。”
他说完就进了屋,一点儿不在意安室透怀里的少女睡着了听不见。
小孩子的心情难懂,安室透今晚还有不少准备工作要做,他把竹泉知雀送回卧室,没有停留地离开了。
电梯门合拢,隔壁的门又一次被打开。
伏黑惠开完门便进了屋,几乎前后脚的距离,黑发少女踩着毛绒玉犬拖鞋哒哒进屋:“今天吃什么口味的咖喱?”
“甜辣口。”伏黑津美纪端着热腾腾的瓦罐出来,竹泉知雀连忙接过,帮着端到桌上。
伏黑惠负责拿碗筷,路过沙发踩了一脚伏黑甚尔,没踩中,脚上的黑玉犬拖鞋掉了一只。
海胆臭脸,两只玉犬从影子里钻出来在小主人脚边摇尾巴。
伏黑惠穿黑玉犬拖鞋,伏黑津美纪穿白玉犬拖鞋。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竹泉知雀左脚穿白右脚穿黑,熊猫配色秒杀了一切。
“知雀姐,装睡装得开心吗?”伏黑惠吐槽。
“才不,是身不由己。”竹泉知雀给自己添了一碗咖喱,浇在米饭上,“我的演技有什么漏洞吗?”
“没有。”伏黑惠摇头,“但能让你不省人事的绝对是毁天灭地的大事件,我没有看见东京哪处发生爆炸。”
竹泉知雀:不要把人说成去哪哪出事的死神!
“小惠,你错了。”她严肃道,“能让我不省人事的除了世界毁灭,还有数学、物理和化学作业。”
学习才是最恐怖的噩梦,令黑手党闻风丧胆——不信你问隔壁彭格列十代目。
“现在是暑假。”伏黑惠提醒。
“是啊,暑假。”竹泉知雀挖起一勺咖喱饭送进嘴里,“学生的任务暂时结束了,工作接踵而至,我是天生劳碌命。”
“今年的夏天分外炎热呢。”她说,“或许是个苦夏。”
东京各处出没的咒灵数量激增,咒术高专的学生不会连暑假都没有,007式被压榨劳动力吧?
真可怕,竹泉知雀心有戚戚,但她转念一想自己的三份兼职,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大家都惨。
真正的社畜勇于面对绑架自己的男朋友和变态挖眼狂魔下属。
竹泉知雀看腻了杂志,找空姐要来眼罩和薄毯。
“我睡一会儿。”她掩嘴打了个呵欠,“没事别叫我。”
安室透应了一声,看她戴上眼罩,把自己裹进小毯子里。
米白色的波浪边遮阳帽遮住了威雀威士忌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小截白皙的下颌。
她缩起来小小的一团,比起气场逼人的成熟女性,更像青涩果实的少女。
的视线有意无意一直往她身上瞟,安室透侧过身,挡住青年的视线。
的眼神愈发不善起来,安室透不为所动,翻阅起威雀威士忌给他的杂志。
给知雀挑个礼物吧,买只新包?
金发男人的目光落在威雀威士忌指尖点过的款式上,脑子里莫名其妙全是她“装不下人头的包不是好包”的暴言。
“……还是挑别的礼物好了。”
他冷静地翻到下一页。
飞机平安无事地降落洛杉矶,既没有发生半路漏油的坠机事故,也没有突然一声尖叫有乘客死在卫生间里,可喜可贺。
竹泉知雀曾问过工藤新一学开私人飞机的理由,得到的回答是兴趣。
她觉得不是,她严重怀疑是因为工藤新一每每坐飞机必遇上各式各样的空难事件,所以为了他自己和其他乘客的生命财产安全,他只能选择私人飞机。
竹泉知雀:他人还怪体贴的哩。
三人的旅行计划由一手包办,竹泉知雀压低遮阳帽的帽檐,坐上酒店派来的专车。
之所以称为旅行计划而不是行动计划,要追溯到酒厂的企业文化。
众所周知,黑衣组织是个没社保没医保没人身保障基金的三没公司,为了养活自己,旗下员工大多身具兼职。
能从酒厂拿钱的途径稀少,比如行动资金,比如竹泉知雀屡次申请屡次被琴酒驳回的购置魔卡少女樱同款溜冰鞋的经费,比如琴酒的保时捷和安室透的马自达修理费。
竹泉知雀:凭什么修车可以报销,溜冰鞋却不行?赤。裸。裸的职场霸凌!
像他们今天的出差,便由黑衣组织报销费用。
那位先生深知员工不能逼太紧的道理,对属下公款吃喝一事睁只眼闭只眼,只要拿来报销的单子不是“往泳池里倒满香槟开party”、“在华尔街楼顶撒美钞”、“投资鲱鱼罐头加工厂”的离谱项目,他老人家大手一挥:批准,统统批准。
东家出钱,不客气地订了度假酒店最好的总统套房,安排了一揽子观光游玩计划。
适当放松是被允许的,连琴酒大哥和人在游乐场交易时都忍不住带伏特加坐云霄飞车呢。
“刚下飞机,累死了。”活动手臂说,“今天先休息一天,反正琴酒没催,休息两天也是被允许的吧?”
“琴酒可不会发消息来催。”竹泉知雀摘下帽子用帽檐扇风,“他和人打招呼的方式是一梭子弹,直冲脑门。”
酒厂员工交流的万能话题:聊琴酒。
即使昨天相看两厌的波本和也能以琴酒为话题聊起来,这便是酒厂大哥的含金量。
嘻嘻哈哈地闲谈,酒店大厅里成群坐着人,安室透一眼扫过,嗅到危险的气息。
或许出自公安的本能,他察觉到了犯罪的氛围感。
“是洛杉矶当地的势力。”竹泉知雀低声提醒。
“为首的男人叫默克。”她说,“一个很恶毒的家伙。”
安室透:“听上去是你的熟人?”
“你觉得是就是。”竹泉知雀不在意地说,让安室透的试探打到空气上,“夜晚睡觉时小心点,别被流弹误杀。”
安室透看向:酒店是这人选的,他花酒厂经费选到一个夜晚有流弹大战的地方?
举手投降:“我没来过洛杉矶,看订房软件的评价挑的,这家零差评。”
“有当地势力罩着的酒店,哪来的差评?”竹泉知雀耸肩,“别担心,我们只是游客。”
她提醒安室透的流弹大战,是竹泉知雀的亲身经历。
因为她当时不是以游客身份入住,而是港口afia的出差员工。
半夜默克的下属假装送餐的工作人员敲门进来,闯入后子弹哒哒哒倾泻而出。
大半夜想吃个披萨吃不到嘴的竹泉知雀出离愤怒,她一路猪突猛进冲进默克家宅,干翻他一堆下属后勒令默克家的厨师现场做一张12寸菠萝披萨,塞进默克嘴里。
——虽然是洛杉矶当地势力的头目,但默克祖籍意大利。
默克老大眼珠外凸,痛苦面具地吃完了邪。教中的邪。教披萨,一边吶喊着“菠萝滚出披萨界”一边在竹泉知雀面前滑跪,浑身冷汗地完成了和港口afia的交易。
竹泉知雀拿着文件离开时听见了剧烈的呕吐声,大概是默克跑去厕所催吐的声音。
她:意大利人真的完全接受不了菠萝披萨吗?
她还蛮爱吃的,夏威夷披萨赛高!
由于当天竹泉知雀没能把心爱的披萨吃到嘴,她固执地给默克贴上“恶毒男人”的标签。
默克:到底谁恶毒?说啊,耶稣你说句话啊!
再度入住满载回忆的酒店,竹泉知雀愉快地用客房服务点餐:来一份夏威夷披萨,多加菠萝。
客服:对不起,我们酒店没有菠萝。
菠萝是禁忌的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