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穿的,是黑的衣服???”
林子墨刚踏上楼梯的脚尖停顿了下,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追上来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他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投至面前,名叫琥珀的少女撑着伞,站在青黑石板上,她的帽子已经摘去,绿色的头发如同瀑布般垂下,那双似金非金的琥珀色双眸居高临下地往下来,林子墨感觉到她似乎在透过自己看向更远的一个人。
“是他的衣服。”林子墨不由自主地张口回答道。
啧,代价。
这句话之后,那股难以控制的力量才消失,林子墨重新找回自己的舌头。
绿色外套被雨水浸润,变成了更深一点的墨绿色,像是石缝中的青苔,雨水落下,滴滴答答地把肩膀弄得更湿,脖子触碰到衣领,有股黏腻的触感。
林子墨揪起衣领,看了眼外套。
“出门的时候随手套的。”他抿着嘴,笑了笑,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解释道:“没想到不小心穿成他的了。”
他故意停顿了数秒,旋即,摊开手,友善又亲昵地感叹:“不过,我也的确没想到,只是出门随便逛逛,就能遇到一位‘一眼就能看出黑的衣服’的女士。”
他重音读得明显,笑意也掺杂了些许试探的味道,嘴角分明是勾起的,眼神却如同钩子般直直戳过去,似笑非笑,令人难以捉摸。
琥珀站在台阶上,十几公分多出的高度让她勉强能正视林子墨的眼睛。和冷冽的气质截然相反,她发现对面的男人有着一张能上大荧幕的漂亮脸蛋,抿起嘴角的时候,还会勾出两个酒窝,如果是凶杀案现场,估计警方会第一时间排除他的嫌疑。
“毕竟见过太多次了嘛。”琥珀背着手,翘起脚尖踢了下石砖缝隙间的水洼,尽管侧过身,但目光依旧流连在那件外套上——
仿佛望着它,就望见了李舜生。
琥珀记得上次她经历这个时间点的时候,算算时间,黑应该已经赶到了。
暴雨把每个人的耳朵遮住一半,像是蒙着耳麦,听不清细微的声响。
林子墨全身放松的站在雨里,他这幅毫不担心安危的模样,让站在琥珀身后的雨雾有些讶异。
一方是两个契约者,手里还捏着人质,另一方只有一个人,虽然能力不详,但也不该摆出这幅姿态,对方气定神闲的模样,更加让雨雾忌惮不已,他心思一向缜密,浑身处于高度警戒状态,一眨不眨地盯着林子墨。
“你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黑身边的呢?”琥珀心里满是疑惑,她毫不犹豫地问了出来,“是友人还是搭档?”
计划容不得再多的失误了,自己虽然能够一次又一次的逆转时间,回到原点,可在这无数次的经历中,缩短年龄的代价逐渐变得无法再容错,这次的计划再失败,自己大概就只能变成小婴儿形态了吧?
或者直接消失在这个世界也说不定。
琥珀眨眨眼,耳尖一抖,听到从树林那边袭来的风声。
林子墨倒是想先问问她,不过既然人家都提问到这份上了,他倒是很乐意回答的,“友人还是搭档啊”他摸摸下巴,“应该都有点吧,但要用一个准确的名词来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
破风声从耳后袭来,黑色死神穿着白色的衬衫,从密林中飞身落下,地点不偏不倚地定在离林子墨一拳之隔的身侧。
李舜生的脸像是北极的冰层,凝固着冷冷的坚硬,他瞥了眼林子墨,对方不知道是不是恰好瞅准了这个时机,抬起手臂,环住了李舜生还未放松的肩。
“我想,用恋人这个词更恰当一点。”他抬起眉毛,征询般地侧过脸,看着李舜生鼻尖滑落的雨珠,“你说呢,黑?”
李舜生迫不及待地想向琥珀问清楚妹妹的事,却还是被林子墨这一下弄得呆滞了一秒,对方明明也是正常说话的模样,但就是哪里不对劲。
眼眶中映入林子墨飞扬的眉角,李舜生左右看了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林子墨没有叫他的名字,也没有用“小李同学”那样玩笑的称谓,而是和琥珀一样,用了“黑”这个字眼。
该说是幼稚,还是细心呢?
一方面,林子墨不确定琥珀对李舜生的了解有多少,为了防止泄露身份信息,他采用了“黑”这个称谓;另一方面
他就是不爽对面的女人叫的那么亲昵。
原本的怒火与焦躁被这个插曲搅乱,李舜生烦躁的心绪莫名平和了许多,他抬起小臂,在风中变得冰凉的掌心握了握肩膀上的那只手。
同样的温度从另一个人的手背上传来,两个人都是同样的冰凉,却仿佛能温暖彼此。
他的这个举动像是给林子墨吃了个定心丸,他望了眼李舜生漆黑的眼眸,等对方放下手后,自己也慢慢收回了左手。
琥珀面上还挂着笑,其实脑海里早已陷入混乱,犹如龙卷风袭击了水面,杂物与水花一起掀翻,在空中混乱的盘旋,琥珀的脑内风暴早已一片狼藉。
她手中的伞不知何时停止了转动,原本如同花瓣般从旋转的伞面上飞溅的雨水不见了,静静缓缓地顺着伞骨流淌。
她往前走了一步,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格外陌生,“黑,你们”
干哑地仿佛塞住了冰块,悲伤与寒意一同顺着这里向下流,一直淌进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