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最擅长的远距离射击项目,还被新来的一个小孩打破了记录。
要把他当做天才对待,对于托森来说,实在过于艰难。
“要么禁闭,要么训练。”男人一脚踹在小孩腿上,硕大的土灰色鞋印盖在军绿色的裤子上,小孩摇晃着身躯跌坐在地。
要知道,他用全力的一脚,能把合抱的树踢断,这下只用了五成力,但也够一个孩子受的。
“唔。”小孩皱起五官,痛楚的神色浮现出来,被地面擦伤的掌心渗出血迹。
托森注视着男孩,他的表情在对方痛呼时舒缓开来,别人的痛苦就像他快乐的养分,原本焦躁暴怒的情绪平复,他难得露出一个笑。
“快点爬起来,收拾收拾跟上。”对于托森来说,一点小小的肢体惩罚简直习以为常,他扭身向外走,似乎一点也不怀疑小孩的举动。
小孩一言不发的用清水冲洗了伤口,扭头一看,那个奇怪的人居然还在,而且不知何时,已经从床下爬出,站在自己身后。
“你要是想逃出去的话,最好在我走了之后再这么做。”男孩在裤子上蹭了蹭湿润的手,星星点点的红色和洇成深色的水渍像迷彩一样挂在那里。
李舜生盯着男孩瘦削的后颈,问道:“刚才你明明能躲过去”
“你好烦啊。”小孩不耐地摆摆手,“管得多可容易折寿哦,今天我就当没看见你,你要是被抓了,也当不认识我,咱俩就算互不相欠。”
“等等!”李舜生一把握住男孩的肩膀,还未成熟的骨架幼小极了,仿佛稍微用力就能捏断。
“干嘛啊?如果被感动到了,想要带我一起逃命的话,那大可不必,我可不想被抓回来之后挂在太阳下”
李舜生望着撇起嘴角的男孩,两粒小小的,如同黄豆般的小坑在两颊时隐时现,他难以置信,又不能不信自己心中的直觉,终于问出了那句话:
“你,是叫林子墨吗?”
“你是来救我的吗?”
男孩的眼睛迸发出光彩,璀璨如星星流淌的河,李舜生忍不住心尖一颤,弯下腰想迎接男孩的拥抱。
小林子墨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一步,只有一步,而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欣喜的表情幻梦般消散,警惕重新爬上眼睛,迅速从李舜生的身边逃离,如同一只炸毛的橘猫,耸起浑身柔软纤细的猫,翘起尾巴,用嘴巴发出“嗷呜”的警告声。
“不,不对”他扬起小脸,勾起的眼尾像极了猫咪,仿佛连瞳孔都缩成了针尖状,“你是他们派来试探我的吗?”
李舜生落空的指尖在半空中蜷缩了一下,无所适从地收回双手,低下头,声音低沉压抑,“不是,我是来救你的。”
他不想深究男孩话里透露出的信息,在自己还没到来之前,究竟怎样经历着一次次的希望破灭,才会产生这样对对周围事物的极度不信任感。
林子墨还是不信,男孩还带着婴儿肥的脸蛋满是严肃,圆圆的猫眼瞪着男人,抿了抿嘴,“那你一个人也救不出我的,我们俩一起逃出去只是白白送命趁着还没人发现,你还是走吧。”
脚下的水泥地突然“滋啦”响了,夹在李舜生鞋底的一颗小石子,因为他的脚下的动作,和地面摩擦出一道牙酸的声响,他两个大步迈向前,直直杵在林子墨的身前。
他弯下腰,再一次地递出手,说话语调是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柔和,“跟我走吧,墨墨,好不好?”
窗外喧闹的叫喊声还在,乒乒乓乓的枪声吵得人脑壳痛,在这间阴暗简陋的屋子里,李舜生的声音并不大,却无比清晰地传进林子墨的耳朵里。
他只是个连上初中的年龄都达不到的小孩,前面的人生中,最亲密的人只有爸爸妈妈,爸爸总是会严肃地叫他的名字,而“墨墨”这个称呼,是只有母亲独特而亲昵的叫法。
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能听到,有人这样叫自己了。
男孩鼻头猛地一颤,紧绷的脸还强作严肃,只是眼神里的凶狠劲儿如冰雪般消散,眼角像是抹了胭脂,勾着淡淡的粉,色厉内荏的维持着对峙的态度,被牙齿咬得泛白的下唇翁动:
“我”
“林子墨,去训练。”一声不大不小的叫声从门口传来,两个人一时不察,竟没发现那里不知何时站了位黑发黑瞳,年龄和林子墨差不多大的男孩。
“你快藏起来!”刚才还在拼命躲避李舜生触碰的林子墨,此刻却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推搡面前的男人,“快啊!”
李舜生低头看了眼肚皮上放着的两只小手,某个小孩奋力的动作也没能把他动摇分毫。他有些微妙地低头看着男孩的发旋,伸手握住对方的手腕,“现在躲也来不及了,不如”
不如,要么电晕,要么带着一起跑路。
李舜生心里完美地规划好计划a、b、c,他捏着幼小如同春树枝芽般细瘦的男孩手腕,不论这里是林子墨的记忆,还是另一端平行时空,亦或者只是单纯的又一次穿越,他现在不想去做什么好人,也不妄想去帮助更多的人,他只能抓住眼前的。
他只想拯救手中唯一握住的
林子墨。
他喟叹一声,手中电流涌动,慢慢摸向腰间的金属勾索。
“林子墨。”没什么表情的男孩又叫了一遍,他空洞毫无感情的眼神直截了当的扫过来,感情色彩并不强烈的男孩困惑地歪头,他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接着,按捺不住好奇心,眨了眨眼,对自己的小伙伴莫名其妙的举动感到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