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们是到了新的地盘还是死去了,但我知道,只要通过毕业测试的人,就要面临杀死别人或者被别人杀死的情形。”
男孩的叙述如同一个置身事外的旁白,从眼神到表情毫无情绪的变化,就连恐惧与憎恨都未曾出现,似乎是在这漫长的经历中,他已经将这些无用的东西埋葬在泥土之中,余下的只有那些称为虚假表象的东西。
“那你呢?”李舜生侧过脸,他突然想抱抱面前的男孩,就好像用一颗冰冷的心能够温暖另一颗冰冷的心一样。
他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
伸出的双臂足以将男孩的整个背部囊括在怀抱内,竹节般的脊椎隔得他胳膊生疼,男孩还未发育完全的、不足以撑起身形的瘦弱肩膀抵在他胸前,透过锁骨和胸膛,还能听到心脏的颤抖跳动。
“你、你干嘛?”
林子墨明显楞了一下,随即而来的推拒和杂乱的心跳,李舜生像是要把男孩死死地抱住,仿佛两人的骨血都能交融。
拥抱太过用力,连呼吸都艰涩起来。
在林子墨又锤了他一下无果后,李舜生眼尖,看到男孩果断屈膝上顶的动作,立马松开手,道了句歉。
林子墨已经被面前这个“鬼”搞得摸不着头脑了,大概是接受这个设定以后,发现面前的鬼对他并没有什么敌意。他脑海中已经开始了天马行空的联想——比如对方是死在这里的地缚灵,或者是他妈其实早年还给他生了个早夭的哥哥,算算年龄,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再或者,这其实是他祖宗守护灵?
总之,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基地里,年幼的林子墨学到了很多尽管他现在不懂,但仍牢牢记在心中的无用知识。
“他们有两套毕业方案。”林子墨撇开脸,把嫌弃两个大字放大加黑写在脸上,“你不是鬼吗?这么简单的事情问我做什么,自己去查不就好了!”
他说完,脚下走路的速度比跑步还快,一溜烟儿的走过转角,回到训练场上去了。
李舜生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拆穿男孩的别扭又不坦诚的“疑似”害羞的举动,他望了眼远方,牵起风见雄二手的奥斯洛正张嘴对旁边的教官说着什么。
既然是以灵魂这样的形态出现李舜生跨出一步,从墙壁后侧的阴影里走出,周围把守的士兵眼瞎般对他的存在一无所知,毫不知道有个大男人正在自己的基地里肆无忌惮光明正大地晃悠。
这种形态,难道不就是调查信息情报的最佳手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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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被打了?”右腿的腿窝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林子墨的脚尖在空中转了个圈,躺在床上的脑袋向上昂了昂,倒立的视野中看到走进门的风见雄二。
“又被打”的风见雄二捂着侧腰,一言不发的拖着腿走过来,从领子里一晃一晃露出的肌肤上满是新鲜的伤痕,他早已习惯受伤,习以为常的走向自己的床铺。
林子墨叹了口气,明明他也是个孩子,为什么一面对风见雄二,就像个操碎了心的家长?
只不过家长是不会看着自家孩子被打还无动于衷的,林子墨冷漠地想:但是他会。
他瞅了眼对方,风见雄二像个还没从长辈那里学会生存技巧的幼兽,如今受到伤害,只能一个人默默躲在角落舔舐身上的伤口。
林子墨又叹了口气,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来,不顾风见雄二微弱的反抗,刷地掀开了对方的衣服。
纵横交替的瘀斑,伤痕,血渍在腰腹部堆积,林子墨像是摊煎饼似的,把对方在床上翻了个面,看到后腰侧还有几个脚印。
腿上的伤倒是不严重,对于他们这种孩子来说,只要没打断,都不是啥大问题。
“该说那几个下手的蠢货是有分寸还是没有呢。”林子墨捏着风见雄二的下巴,对方的脸上除了灰尘与汗渍,没有一点伤痕,“明知道奥斯洛那个家伙看重你,还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找茬。”
他松开手,风见雄二默默缩进被窝里。
发呆,是占据了风见雄二生命大半部分时间的活动。在他还拥有一个完整家庭的时候,由于天才姐姐的表现,父母几乎遗忘了他的存在,将重心全部放在女儿身上,精心呵护着摇钱树般的女儿,无人问津的风见雄二常常自己一个人在家,吃饭,学习,玩耍,他只有一个人。
好似他生下来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孤独。他渐渐从只有一个人的世界里挖掘出些方法,以至于自己能度过这样孤独的日子,于是他开始大片大片时间地发呆。
在发呆的时间里,秒针跑得很快,疼痛也能够忽略,不开心的事就像被一层套子隔开,他感受不到分毫。
看着小伙伴又开始日常不说话,林子墨挠挠头,抬头四顾,没看见那个黑发漂亮男人的身影。
“我可能要走了。”林子墨坐在床边上,一旁如同机械般的风见雄二终于抬起了脑袋,像个被下达了指令的机器人,呆愣愣地望着林子墨。
掌根贴在金属床沿上,灰色的冰冷触感如同烟雾化作的冰,林子墨反手撑着床,探出床边的双腿晃荡,脚尖在地上摩擦着划出弧度,他眨眨眼,琥珀色的眼眸里倒映出自家小伙伴的脸。
“大概就是这一次吧,我该‘毕业’了。”
在他们间隔两层的楼上,教官的休息室里,吉米带着个装摸做样的金丝眼镜坐在桌前,一张一张仔细翻看着手里的资料。